第一百二十一章 福船与漕运码头(1/1)
申时末,汤宗一行人来到了杭州码头,这里往西五里,有一艘福船停在岸边,早在奉天殿刺驾案发生后就被王清源一直派人看护。
福船是大明水师最大的战船,船身高达数丈,尾部楼高如城,眼前的这艘福船纵然已经撤去了军械、火炮以及部分桅杆,但对站在岸边观看的汤宗等人来说,依旧是庞然大物。
王清源请汤宗上船,“汤大人,这艘福船是浙江水师淘汰下来的战船,被本地的丝绸商买去,此船原有两层,下为水密隔舱,上为船板,那丝绸商在船板上加盖了货舱,上以油布覆盖,为保周全,只在货舱中存放丝绸,如此即使船只漏水或者遇上暴雨狂风,也能保丝绸安全,不过就算单单货舱,一次运送丝绸也可达十万匹之多。”
“嗯。”汤宗站在船舷之上,环顾四周,只见船体宽阔,船高如楼,站在上面如履平地,只是为了加盖货仓,原本六个船帆被拆的只剩下前后两个,速度与之前大大减弱。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此船的用途已经大大不同。
进入新造的货舱,里面空空荡荡,却也同样的宽大,如同一座仓廒,运送十万匹丝绸的确不在话下。
“那天鹅座大梵天四面佛贡品当时就放在这货舱之中?”汤宗问道。
“不是,老师,这里当时住的都是暹罗使臣,四面佛贡品当时放在船尾的单独货舱中,自塔楼可直通而下,与其他货舱隔绝,最是安全。”凌晏如解释,当时王清源是提供了福船,但具体的护送安排是他负责。
汤宗闻言走出货仓,来到船尾,只见这里有两层塔楼,是整个福船最高处,如同一座两层酒楼,最顶端有一面大红鼓面,战时是鼓舞士气传递信号之用,丝绸商买来后保留了下来,同样也是为了在海上遇到危险天气鼓舞士气之用。
“老师,这塔楼加上底部仓室,原本是四层,比现在要高,战时是中军营帐,后被丝绸商减去了一层,只留三层,用作船员歇息之用,当时四面佛就在其下的货舱之中。”
“带本官去看看。”汤宗吩咐。
登上阶梯,进入塔楼底层,是一间仓室,虽然有些低矮,但里面布置如同客房,桌椅床榻齐全,只是仓室一角有一宽阔阶梯,直通而下。
凌晏如解释,“老师,这间仓室便是普密蓬在运河上十天所住之地,上方的舱室是千户陈大柱守卫之所,可登高望远,守卫船只安全。四面佛贡品便是在这阶梯之下,而且这阶梯是船上唯一一条通道。”
“下去看看。”汤宗道。
车在行唤人拿来烛灯,众人自阶梯而下,只见下方果是一个货舱,大小和上方相同,四面不通,都被隔板隔绝,只与他们下来的扶梯相连。
“老师,这里就是四面佛当时放置的地方,是周洪宗、学生,还有普密蓬一同选定的。”
纪纲环顾,“汤大人,福船但凡参与战斗,都是将船,刚才咱们上面是中军营帐,这里是主将休憩之所,这两处地方都是普通军士不可擅入之地,四面佛放在这里倒也算安排妥当。”
汤宗伸手自车在行手中拿过烛火,亲自观察,果然见中央船板上有四面佛箱子留下的痕迹,而且四周船板厚重,很是结实。
“这里就像是另外一个馆驿正房。”汤宗心中隐隐有这般感觉,转而问凌晏如,“子房,当时这里可有将士守卫?”
凌晏如摇头,“没有,据陈大柱回来所言,普密蓬不允许人进入,是他亲自在上面看守,时时都要下来看一看。”
纪纲道,“汤大人,这贡品的上面是普密蓬,外边是百余暹罗使团和陈大柱率领的按察使官兵,水面之外,前后还有五艘龙船,我看周洪宗无法在这里下手,不如直接去问他。”
汤宗知道他是想早早结案,对他来讲,有周洪宗在,时机已然成熟,于是道,“刚才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还什么也不会说。”
说完蹲下,车在行赶忙将烛火凑近,借着光亮,汤宗伸手摸索船板,“这下边就是水密隔舱?”
水密隔舱是自南北朝时期发明的一种造船技术,船身内部经水密舱壁所区划出多间独立舱室,这样即使船只破损进水,也只会在单独的舱室之中,不至于全船进水乃至沉没。
“是的,汤大人,船板下边就是水密隔舱,丝绸商将船只买下后,直接将其封死,不曾再以货舱使用过,这里已经是福船底部。”王清源道。
“嗯。”汤宗点头,起身道,“咱们再去外边看看。”
众人出了塔楼,又在福船各处查看,均未发现任何异常。
“如果不是在进京的路途之上,那射炮虫毒到底是在哪里被放入四面佛之中的呢?”汤宗脑中浮现深深的疑问,时至今日,他却依然无法找到歹人的作案时间和作案地点这两个最基本问题的答案。
“汤大人,咱们还要看哪里?”见他驻足,王清源问道。
“哦。”汤宗回过头,“王大人,杭州城戒严,不能无人坐镇,你且先回杭州城处理公事。”
王清源闻言看了看凌晏如,知道他们这接下来是要去漕粮丢失现场了,这个凌晏如的确比自己要清楚许多,于是躬身道,“是。”
此时已至酉时,天色已是不早,众人乘船来到运河,杭州城尚且戒严,运河之上船只寥寥。
逆流向北,过了刘家堡村落三四里,岸边的一座山丘下,这里向东伸进去一处河坳。
“老师,这里便是漕运码头,离云中官仓不过十五里,五月十七夜里,满载的五十艘平底沙船就是停在这里。”凌晏如道。
进入河坳,汤宗站在船上,只见这河坳水面宽阔,停下五十艘运粮船绰绰有余,山丘石壁上的斑驳显示人为开凿的痕迹很明显,只是杭州府出了变故,漕军群龙无首,汤宗也一时顾及不了那么细致,这座码头暂时无人看守。
“老师,当日装船的是耿璇率领的漕运官兵,五月十七五十艘漕船装粮完毕已是入夜,漕粮一路向北三千余里,沿途水坝阻隔,逆流难行,历时少说也得三个月,所以每次漕粮起运,拜祭河神,祈求保佑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不然将士们不敢上路,当时的拜祭仪式就安排在第二天早上,五月十七日当夜耿璇派了两千名将士在此守卫,却没想到第二天发生了那等事。”
汤宗边看边问,“当时的两艘沉船在哪里?剩余的十艘又在哪里?”
“老师,当时的沉船就在这码头之外的运河之南,阻挡了这里去往南边的运河河道,而剩余的十艘就在这河坳码头之中,学生来到这里,没有找到任何打斗痕迹,所以便认为是漕军监守自盗。”
“嗯。”汤宗点头,最后环顾一周,“命令开船,去沉船和埋尸地看看。”
纪纲奇怪,“汤大人,咱们连船也不下,这样就算看完了?”
“三个月前都找不到痕迹,纪千户指望现在找到?”汤宗反问。
纪纲一滞,而后讪讪一笑,“好,汤大人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众人出了河坳,继续向北,又行了五里,来到了永利河与江南运河的交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