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停留三日(1/1)
“哦?什么案子?”汤宗知道这才是张翰此来的目的。
“京师应天府直隶的镇江府、常州府以及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所辖的湖州府上报刑部四起人口失踪案,久查未果,刑部审理之后认为,失踪者均为男性,且年纪较大,所以定了正常走失,意外亡故的结果要求结案,卑职复核此案,觉得事有蹊跷,不敢擅自处理,所以来请教大人。”张翰道。
汤宗问道,“张大人认为这案子有何蹊跷之处?”
“汤大人,失踪的四人年纪虽大,但平时谋生的活计却是一样的,他们都是金银匠!”
“金银匠?!”汤宗闻言一惊,立刻来了精神,身体前倾,盯着张翰,“你是说他们都是金银匠?!”
“是的,而是都是当地经验丰富,声望很高的金银匠!”张翰道。
汤宗紧接着问道,“张大人,这个案子什么时候到的大理寺?”
张翰回道,“刑部是三日前转到大理寺复核的,汤大人,这件案子最早上报地方府衙的已经有快两个半月了,直隶两府和浙江的提刑按察使司也派人调查找寻了许久也没有结果,只能上报刑部。”
三日前,正是督察院御史弹劾汤宗的时候,张翰自然不敢过来商议,一是汤宗肯定顾不上,二是万一他直接因此被皇上下入大牢,也就没这个必要了。
“两个半月前?”汤宗捋着胡须细细思考,“那失踪的时间应该更早,今天是八月初五,也就是说三个月前的五月初他们就失踪了?”
张翰赞道,“汤大人果然心思缜密,不错,最早失踪的的确是五月初五,他们的家属找寻几日无果,才去官府报案的。”
汤宗又问,“张大人,你方才说失踪之人都是男性,而且年纪较大,他们都多大了?”
“两位年过花甲,另外两个也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都是老者。”张翰从怀里拿出一份卷宗,“大人,卷宗卑职已经带来了,请过目。”
汤宗接过卷宗,细细查看。
“镇江府李二牛,六十有八,永乐十五年五月初八外出走失;常州府邱老六,五十有五,永乐十五年五月初五言说被请去做工,未再回来;郭淮,五十有三,永乐十五年五月十七做工未曾回来;湖州府王三善,六十有六,永乐十五年五月十五言说被请去做工,未曾再回来......”
汤宗看到这里,问张翰道,“四人之中最早走失的是这个邱老六,他与王三善都是说被人请去做工,可曾查过被谁请去做工,是否是同一人?”
“汤大人,报案的家属都说不知道,被人请去是失踪之人离开前自己说的,出去之后就不曾再回来过。”
“哦?”汤宗奇怪,继续翻看完卷宗,从里面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不过四个人无故失踪,找也找不到,家属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四人之中有两人都说曾对家人说被人请去做工,却均对被请之人没有丝毫透露,这的确很奇怪。
汤宗凝神想了想,“张大人,这个案子的确有蹊跷,刑部如此草草结案未免有些托大,本官认为应发回刑部重审,让地方衙门继续找寻这失踪的四人!”
“好。”张翰答应,“既然汤大人也是这般认为,卑职这就回去发回刑部重审。”
“嗯。”汤宗点头,张翰去了。
书房又只剩下汤宗一人。
“金银匠?”他细细琢磨,张翰刚才说出四人的谋生活计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最早的邱老六是五月初五失踪的,暹罗使臣进京是六月初九,中间差了一个月,而且其他三人也都是在五月失踪,都是在暹罗使臣进京之前。”汤宗起身,边走边捋着胡须将两件案子联系在了一起,“要在四面佛身上动手脚,定然少不了金银匠。”
可转念又一想,毕竟直隶浙江三府分别查了两个多月都没有查出来,自己去了就一定能找到线索?而且现在将之与奉天殿的案子联系起来都是猜测,若是被带离了方向,可就得不偿失了。
“先让地方上去查!”最终,他决定先不在这件事上深究。
“六月初九......”想起暹罗使团进京的日子,汤宗忽然眼中一亮,他想起普密蓬曾交代过的一句话,说暹罗使团是四月十二从暹罗国出发,五月初五抵达福州府,而后水陆并用,在五月二十九到达杭州,最后在六月初九抵达的京师。
“不对!”汤宗立刻起身,快步走出书房,“汤福,备轿,去锦衣卫!”
“是,老爷!”
半个时辰后,汤宗出现在了锦衣卫衙门,纪纲惊讶不已,急忙亲自来迎接。
“哎呦,汤大人,什么风又把您吹来了?”他很是殷勤,满脸堆笑,有意缓和与汤宗的关系,“汤大人,不知今日来我锦衣卫所为何事?”
汤宗深深看他一眼,纪纲这样让他有些不习惯,“自然是在查案。”
“查案?”纪纲一愣,随即伸出大拇指,“汤大人,我真真是佩服您,咱们昨日才回来,今日您就不辞辛劳查案。”
汤宗看着他,“纪千户,皇上只给了咱们一个月时间,今日已经是第十天了,难道纪千户就不着急?不想着赶快把那件弄丢的四兽麒麟服重新穿上?”
“想,自然是想!”纪纲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汤大人,我自然着急,不过您不说,我也不敢催促不是?只敢在心里着急。”
说完表情一变,一脸严肃,“大人请说,今日来找纪某是要抓谁?!”
汤宗闻言又深深看他一眼,心说这才是他认识的纪纲嘛,“纪千户,你若不整出那么多事情出来,说不得现在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
纪纲闻言脸色一冷,眼中涌现一丝恼怒,却是一闪而过,很快消失,“汤大人说的是,不过大人放心,奉天殿的案子以后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纪纲全听您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纪纲既然这般说了,汤宗也不得理不饶人了,“纪千户,今日也是谁也不抓,还是提审普密蓬!”
“又提审他?”纪纲一愣,“咱们不是才审过吗?”
“不必多问,速带本官去诏狱。”汤宗懒得与他多言。
“好。”纪纲这次听话了,再也不给汤宗兜圈子使绊子,立刻头前带路,前往北镇抚司诏狱。
诏狱刑审大堂里,依旧是汤宗在上,纪纲还有左镇抚使薛明在侧。
普密蓬被带了上来,今日他的样子可比上次好太多了,虽然依旧蓬头垢面,但好歹眼神没那么呆滞了,看来薛明也是收了收手。
“啪!”
汤宗心中急切,也不要什么前奏了,一拍惊堂木,直接发问,“普密蓬,本官问你,上次你说你们是五月初五从福州府水陆并用,五月二十九到达杭州府,而后走水路,六月初九到的京师,一路不敢耽搁,对不对?!”
“是的,大人。”普密蓬用暹罗语回答道。
汤宗又问,“从福州府到杭州府,水陆并用,你们带着四面佛这么重的贡品,用了二十四天倒也说的过去,但你们从杭州走水路,六月初九才到的京师,陆路七百里,水路也不过千里,你们却用了整整十天时间,你们路上到底还干了什么?!”
翻译将话传给普密蓬,普密蓬一愣,赶忙解释,“大人,在福州府因为走的是陆路,没有耽搁,稍作休整,第二天就在福建按察使司官兵的护送下出发了,但是在杭州府走水路的时候,因为江南运河航道堵塞,耽误了三天时间才出发,实际是用了七日。”
“原来如此!”汤宗先是惊讶,而后恼怒,大喝一声,“三法司会审和上次提审于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说?!”
不容他不火大,如此关键的讯息这普密蓬现在才说出来,居然经历刑部、三法司、锦衣卫连番审问,都没有被觉察,都被他以“稍做休整”给带了过去,谁也没有意识到。
汤宗脑中一瞬间闪过无数想法,他看着普密蓬,心说这除了众人都将刺驾案的注意力放在了发生地和贡品停留时间最长的京师意外,暹罗使团的几个副手,外加护送他们前来的千户陈大柱,却都没有提起在杭州府停留三天的事情,这不得不让人多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