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鸿雁 第三百四十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二)(1/1)
恰在此时,一个小丫鬟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迈进屋内,翩然福身道:
「启禀娘娘,方才含冰殿的云嫔娘娘,派人给您送来了一份,她亲手做的桂花糕,还有一份亲手抄的经文,说是能保佑您早日康复。」
月秀冷冷等了丫鬟一眼,讥讽道:「没眼的东西,那青楼女子的东西,你也敢送到娘娘的面前?还不快丢出去!」
小丫鬟吓得一愣,连忙低着头就要退出去。
「等等。」皇后支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她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如果本宫这样做了,更让皇上生气,对承祯不利。将东西留下吧,再将本宫那枚凤穿牡丹的玉佩送过去,告诉她,她的心意本宫明白。」
「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听到皇后放话,立刻展颜一笑,连忙退出门去。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传唤:「皇上驾到!」
承欢殿内二人立刻眼睛一亮,发出希冀的异彩。
月秀握着皇后的手,激动的说道:「您瞧瞧,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娘娘心心念念盼着皇上,皇上不就来瞧您了吗?」
皇后也喜上眉梢,连忙说道:「快,快!快给本宫梳头发,再把那件皇上最喜欢的裙子找出来!」
月秀一福身,展颜道:「娘娘别急,奴婢一定给您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皇后坐在铜镜前,帮她仔细梳理满头青丝。
二人正兴奋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叮当作响,紧接着便是一句叫骂:「没长眼睛吗?还敢往皇上身上撞?」
二人一惊——这是双喜公公的声音!难道出事儿了?
皇后给月秀使了个眼色,月秀放下梳子,连忙冲出门去。
脚一迈出门槛,她就瞧见一个小丫鬟,正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身子紧紧伏在地上,因为恐惧而不停的颤抖,却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她的面前,皇后那枚凤穿牡丹的玉佩,被摔了个粉碎。一些碎末甚至洒在了渝帝的靴子上。
月秀瞧出渝帝脸色阴冷、双目喷火,连忙跪拜在地,请安问候。
渝帝的一双眸子,忽然盯住地上的玉佩,冷声道:「这是皇后的东西!」
双喜公公会意,一个箭步窜过去,抬脚将那丫鬟踢倒,怒骂道:「你这个大胆的东西,竟敢偷皇后的玉佩,今日定不饶你!来人……」
「皇上息怒!」月秀连忙出声解释:「小翠并没有偷东西,她是替皇后给云嫔娘娘送过去的。」
渝帝眸光一凛,冷声道:「云嫔?这玉佩是朕赏给她的?看来,皇后和她走得很近啊!」
月秀眼珠一转,想起方才皇后的话,连忙说道:「回皇上,娘娘与后宫的妃嫔都十分交好。尤其是云嫔,颇得娘娘欢心,平日里也是常来常往呢!」
她不敢抬头,并没有意识到渝帝眸子里危险的光。
「哼!好个常来常往!」渝帝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一甩袖子,愤然踏进承欢殿的门。
看到渝帝威风凛凛的身影突然出现,皇后捂着梳了一半的发髻,羞涩道:「陛下,臣妾一直病着,这才说要起来梳梳头发,您就来了!请恕臣妾的失礼!」
渝帝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皇后失礼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吧!」
多年的相处,让皇后意识到,皇上今日前来绝非善意。qδ
她立刻收起娇媚的姿态,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怎么没听明白啊。」
渝帝双眼似火,声音若冰:「你们刘家的人,可真会打如意算盘啊!抚养了一个大皇子觉得不够,还要再多一个筹码放在手上才能安心!莫非这北渝的一国之母,非要姓刘不成?」
皇后凝视着渝帝,神情既困惑又无辜:「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让皇上如此愤怒,还请皇上明示!」
渝帝眼神骤冷,表情变得很戒备:「你以前可认识云嫔,她可是你与刘炳文,刻意安排来与朕见面的?」
「皇上,臣妾常居深宫,怎么会认识青楼女子?而且臣妾出身名门,怎么将一个青楼女子送进宫中!这是谁在您面前乱嚼舌根?」皇后惊讶得合不拢嘴,眼珠都快要瞪出来,显然是被这个意外的问题给问蒙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渝帝阴沉着脸,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承祯与云嫔早就认识!你因为想将刘家的女儿推给他,便将云嫔送到朕面前,无非就是挑拨朕与大皇子的关系!」
皇后神色凄婉,声音听上去很痛苦:「皇上,您是臣妾的丈夫,祯儿是臣妾亲手养大的孩子!挑拨你们父子二人,臣妾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啊?」
渝帝眼神阴郁,周身罩着一股专横的气场:「祯儿与顾之礼的女儿定了亲,你和刘炳文意识到日后北渝的皇后不再姓刘,便安排云嫔与朕见面,想着将来诞下的皇嗣,又能为你们所用了!」
皇后心中委屈,声音更痛苦了:「陛下,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试问天下有哪个妻子,会将另一个女子送给自己的丈夫?臣妾虽然贵为国母,却也不是个圣人!做不到看着你和其他女子亲热,还无动无衷啊!」
瞬间,一股寒气像面具般罩在了渝的脸上,声音冷酷无情:「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朕不知!你逼迫许道澄给你药丸,想借着每月十五怀上嫡子。如今见事情不成,那个该死又愚蠢的刘炳文,就开始给你出馊主意了!」
皇后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已泣不成声:「陛下,如果这事和刘炳文有关,也绝非是臣妾的意思,臣妾真的完全不知!臣妾想要个嫡子,那是因为臣妾爱您啊,这难道也有错吗?」
渝帝的眼睛喷出怒火,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收起那些装模作样的眼泪吧!几十年来,你屡次使这招,朕已经看腻了!」
这句话像一支利箭,直插入皇后尚有余温的心,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梦。
她闭上眼睛,攒起眉心,蓦地咧嘴而笑:「是呀,不止是臣妾的眼泪,怕是连臣妾本人您都看腻了吧!这后宫中哪个女子,不是入宫时花容月貌,被您百般宠爱!又有哪一个不是人老珠黄后,您连看也不看上一眼的呢!」
这是她积压在心头多年的痛,若非到了非不可的地步,她是绝不愿说出口的。因为一些话一旦说出口,高傲如她就觉得输了。
可她的痛苦并没有得到渝帝的同情,他也全然不顾多年的夫妻情分,冰冷而清澈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不错,这天下的男子,没有谁不喜欢年轻美貌、充满活力的女子!朕贵为天子,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朕不再宠幸的女子,却不会厌烦她们。因为她们不会像你这般愚蠢,蠢到事事要听从刘炳文的安排!
你以为刘炳文做的那些蠢事,朕不去追究是念及旧情吗?呵。朕是故意不去管,就让他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朝中闹尽笑话,让你们刘氏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让你收起那些痴心妄想!」
这句开诚布公的话,让皇后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面无血色、双目失神,双唇不停的抖动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颗心被撕了个粉碎,却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坐了许久,一行清泪骤然落下。
她才喃喃自语道:「臣妾知道,陛下是因为当初不能立心爱的女子为后,便将这怒气撒在臣妾身上。可当初是太后要立臣妾为后的,臣妾又做错什么了?」
渝帝皱了皱眉头,看着她病恹恹的模样,只觉得更加厌烦,说话也不留情面:「皇后,你给朕听好了!你若安分守己,朕念在孝康太后的面上不会动你!你若再来招惹朕,朕就会毫不迟疑的废了你!」
说罢,他大袖一挥,转身怒气冲冲的大步离去。
皇后终于支撑不住,干瘦的身子摇晃几下,一口气没上来,便直挺挺地向后仰了过去。
跪在一旁的月秀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探了探皇后的鼻息,转身向外面失声尖叫道:「来人啊,快去请御医!娘娘昏厥了!」
殿外的小太监听到喊声,立刻转身飞奔,却被渝帝一声断喝:「不许去叫御医!就让她自己呆着,谁也不必管她的死活!这种把戏演了几十年了,她不嫌烦,朕都烦了!」
说罢,渝帝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怒气冲冲的离开。
月秀死死咬着唇不敢再喊,只能抱着生死未卜的皇后,低低的失声哀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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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春蝉在枝头聒噪,顾之礼负手立在窗前捻须深思。
他脸色有些憔悴,满目忧思,因为大皇子被幽闭,自己在皇上面前立刻失势。
王肃不但开始疏远自己,刘炳文现在对自己说话,更是夹枪带棒、态度嚣张。
沉重的叹了口气,他拿起茶杯想喝口茶,却发现茶水早已冰凉,心中忍不住更加恼火。
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顾纪昀疾步匆匆的走进来,沉声道:「父亲,不好了,宫里出了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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