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鸿雁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怅望不如河鼓星(二)(1/1)
所有人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向胡七。
可他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闻殿下的酒馆与庄楼相邻。眼下天色已完,不知殿下可否帮我送鹿姑娘回去?」
他到底要做什么?
鹿宁瞠目结舌地盯着他,却受到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能为世子做些什么,是本王的荣幸。」未等鹿宁回答,翊王已经欣然接受。
此时的鹿宁仿若被架在火上。
如果接受与翊王一路同行,其尴尬和别扭可想而知。
如果自己决绝世子和翊王的好意,不但驳了二人的面子,还显得自己有些矫情和自以为是。
暗暗咬了咬牙,鹿宁只好跟着翊王登上了马车。
一阵马嘶之后,马车在月色的掩映下,缓缓驶离瞻云馆。胡七微笑着目送马车离开,当马车渐渐融入月色,他脸上的笑容也被落寞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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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阑珊,星光璀璨。浓雾已经散开,冷风还在呼啸,马车里却十分温暖。
可鹿宁却依旧脸色苍白,双唇在微微发抖。
「你觉得冷吗?」羽枫瑾温柔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件温暖的狐裘,被披在了鹿宁的肩上。
「多谢殿下关心,马车里很暖。」鹿宁心虚地别开眼去。
羽枫瑾凝着她,苦笑道:「你我之间……似乎生疏了些。」
鹿宁低目垂眉,轻声道:「殿下多心了。」◥..▃▂
「你和胡七……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羽枫瑾还忍不住问出口。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鹿宁急忙辩解,可话一出口,却又暗恼:自己为何急于解释?
她和翊王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哦,那事情是怎样的?」显然羽枫瑾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鹿宁深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殿下,是我拜托胡七定下婚约,以此来躲避渝帝的选秀。等风头过去,我们就会解除婚约。」
说完这些话,她心虚地低下了头。
听到她这一番话,羽枫瑾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板起脸:「上次你也是和我说了同样的话。难道这世上还有这一种办法,来摆脱选秀吗?」
鹿宁双手紧张地抓着裙摆,低着头没有说话。
「而且,胡七这个人看似纯良,却不可轻信。你这样轻易与他许下婚约,就不怕他日后出尔反尔,你难以抽身吗?」羽枫瑾一改往日的温柔,有些咄咄逼人。
「多谢殿下提醒。不过,我相信,胡七绝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鹿宁忽然抬头凝定他,口气十分笃定。
见她如此袒护胡七,羽枫瑾心中更气。
他倚着车厢,望着车窗外的鹅毛大雪,冷声问道:「本来被杀的安南世子凭空而降,这件事本就多有蹊跷。你与他相识不过短短几月,他对你又多有隐瞒,你因何如此信他?」
鹿宁目光闪动,轻声叹道:「朝政的事我不懂。我只是知道,他没有骗我的必要。」
「你真是天真!」羽枫瑾冷笑着反驳道:「如果他世子的身份是假,只是一个混迹江湖的骗子,你这种身份显赫、性格单纯的女子,便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只要他能入赘马帮,不但骗了你的财还骗了你的身,这些你都没想过吗?」
「殿下也说了,前提是胡七不是世子,而是个骗子!可您至今并不能证明,他的世子身份是假!」鹿宁微微蹙起眉头,觉得他今天有些无理取闹。
「只怕确认他是骗子后,一切都太晚了!」羽枫瑾眸光冷清,面色不悦。
「我自己的选择,自己会负责。就不劳殿下费心了!」鹿宁赌气地说出这番话,便半转过身去面向窗外,不再去看他。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严厉,羽枫瑾放缓了口气,继续问道:「话说回来,你与胡七相处这么久,他可有和你说过身世,或者,什么可疑的言行?」
鹿宁别开脸,冷冷敷衍道:「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调查马帮的事,鲜有聊天的时候。而且,胡七也并没有什么可疑举动。殿下怕是问错人了。」
她还在生羽枫的气——她一向视胡七为知己,不愿无缘无故地怀疑朋友,更不想在背后说朋友的坏话。
羽枫瑾看出她的抗拒,心中莫名有些难过:「你对胡七……似乎很信任。」
「在灵州大狱中,我险些被狱卒羞辱之际,是胡七拼死护住我的清白。后来,他明明有机会脱身,却留下来陪我赴死。所以,我不愿怀疑他!更不信他会骗我!」鹿宁说得铿锵有力,态度十分坚决。
羽枫瑾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叹了叹,却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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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的积雪已冻成坚冰,马拉着车行在冰上,纵使是宝马良驹也是步履维艰。缓行了一路,马车终于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
车门被打开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风猛地灌进来,将鹿宁身上的热气瞬间驱散。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牙齿开始咯咯作响。
羽枫瑾拿过一个紫铜手炉,放在她手中,叮咛道:「天气寒冷,回去之后要喝碗姜汤,去去寒气!」
「嗯。」
鹿宁接过手炉,便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
这一段路走了好久,鹿宁双脚沾地时,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转过身向羽枫瑾一拱手:「多谢殿下相送。」
说罢,便转身往庄楼走去。
「等等!」羽枫瑾忽然出声叫住她。
鹿宁驻足回眸,诧异道:「殿下还有事?」
羽枫瑾凝着她默然半晌,才沉吟道:「我只想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胡七真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一定要来告诉我,明白吗?」
鹿宁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转过身往庄楼走去。
一抹红色的倩影,渐渐消失在狂风暴雪里……
——新的结盟——
大皇子从瞻云馆离开,坐着马车往往府邸走去。
一路上他心事重重,不知为何许道澄上次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始终萦绕在心头,让他这几日寝食难安,竟有些心动。
那道士说得不错,自己若想彻底摆脱刘炳文和皇后,一来要有自己的势力,二来要博得帝心!
这两样说得轻松,做起来确实千难万难!
自己的背后站着两座搬不动的大山:皇后和刘炳文!
所以刘氏一党不敢主动接近自己。王党和夏党的更不会拉拢自己。
至于博得皇帝的心爱,简直是难于登天!
且不说帝心难测,渝帝薄凉、多疑!就算是服侍他多年的双喜公公,和常年荣宠不衰的王肃,渝帝也说翻脸就翻脸,丝毫情面不留!
正叹息间,马车缓缓停下。
随扈走过来打开车门,躬身道:「殿下,府门前有一顶轿子,似乎等待已久!」
大皇子一怔,诧异道:「会是谁来拜访我?去问问!」
不一会儿,随扈去而复返。身旁跟着一位八字眉、杏子眼、五柳俘须的男子。
那人走过来向大皇子深施一礼,笑吟吟地道:「殿下,您回来了。」
「顾大人?」看到来者,大皇子更为诧异:「听守卫说你等了许久,可是找我有事?」
顾之礼捻须笑道:「也不算久,老臣听说殿下前段日子病了,所以特地来探望。听到守卫说,您去了瞻云馆,便等了一会儿!」
大皇子对顾之礼此人略有耳闻,知他吃饭前来一定不是探病这么简单。
他款款下车,一抬手:「既然如此,那咱们进去说吧!」
随后,顾之礼跟在大皇子的身后,走进府邸,穿过院子径自来到书房中。一路上的景致,让顾之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二人迈进书房大门,顾之礼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这个陋室吓了一跳:
房中既没有精致的摆设,也没有华丽的装饰,简陋朴实的环境,还不如普通人家的房子。
二人刚刚落座,便有左右前来奉茶。
顾之礼看着面前这杯浑浊的茶汤,迟疑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便立刻放下茶杯。
大皇子看出他的嫌弃,默然道:「顾大人一定喝不惯这种茶吧!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来招待您,因为母后不许我奢侈浪费!」
顾之礼叹了口气,唏嘘道:「臣还真没想到,堂堂北渝皇子,竟住在这样的陋室中,喝着这样的涩茶!皇后对您实在太过苛刻了!」
大皇子苦笑道:「我早就习惯了!毕竟她不是我的生身母亲,能将我抚养成人,已是她最大的仁慈了!我怎么还敢再提要求呢!」
顾之礼眼珠一转,又问道:「那刘尚书呢,难道他也不对您施以援手吗?」
大皇子肃然一笑,道:「刘炳文和母后才是一家人,自然不会将我这个外人放在眼中,又怎会管我的死活呢!」
顾之礼忽然容色一正,皱眉问道:「他们如此对殿下,殿下就甘心一辈子这样委曲求全吗?」
大皇子微微一怔,叹息道:「不甘心又能怎样?我虽然身为皇子,却不受父皇的器重,在朝中也没有人脉,所以,除了选择依仗他们,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说完,他垂下眼眸沉沉一叹。
顾之礼却义愤填膺地说道:「殿下此言差矣!不是老夫在挑拨离间,而是老夫实在看不得,殿下受到如此委屈啊!
那刘炳文鲁莽无知、愚蠢至极,完全是凭借着皇后,才能身居高位。皇后虽贵为国母,在圣上心中却毫无分量,若不是念在她抚养殿下的功劳上,皇后这个位子怕早已换人!
所以,他们二人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因为他们有您啊!他们应该对您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殿下又何须自怨自艾、自轻自贱啊!」
顾之礼的一番慷慨陈词,让大皇子突然怔住,心中竟渐渐澄明起来。
还未等他细想,只见顾之礼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恭敬地递给他。
大皇子狐疑地接过纸,展开只瞥了一眼,便惊呼道:「房契?顾大人,您这是何意?」
顾之礼深深叹口气,言辞恳切:「这是老夫新买的一座宅邸,虽然比不上皇宫大内,却也是假山花园,应有尽有!本来老夫买下宅子,也是为了日后养老所用,可今日见到殿下住得如此寒酸,又听您说了这样的话,实在是于心不忍,便想将这宅子赠予殿下,殿下可莫要推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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