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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蔡家兴荣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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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帅,可惜是假的。

贺难倒是在脑中幻想了一下自己潇洒砍下蔡自琰一只手的场面,可惜一来实力不允许,二来——他也下不去那个手。

他不是穷凶极恶的贼寇,仅仅因为对方冒犯了自己的朋友就剁掉别人一只手,有悖于自己一直以来遵循的道义。

所以也只能想想了。

这一刀在关键时刻翻转,刀背砸在了蔡自琰的手腕上,无柄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铸造的,要比寻常的刀重上一些,贺难挥刀一直都只能用双手,而重也有重的好处,就是这一下直接将蔡自琰的手砸的骨折了。

“你居然还用刀,真是卑鄙!”蔡自琰怪叫了一声,他倒是不脸红——刚才还偷袭打了贺难一拳,现在反而怪起别人卑鄙来了。

贺难根本不介意蔡自琰说他卑鄙,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关自己屁事?反手就是一个左刺拳接右鞭腿接左正蹬,蔡自琰全都没有防出去,立扑。

可能有人会问,蔡自琰不是练过武么?一拳还能把贺难打的眼冒金星鼻血不止,怎么这么脆啊?

因为手腕骨折实在是太疼了,疼到他根本没有力气去反抗。

那可能又有人要问了,难道贺难被打出鼻血就不疼吗?

是疼,但每个人对于疼痛的耐受程度不一样。尽管鼻子是人体中很脆弱的一部分,但一来贺难的鼻梁骨没被打折,二来贺难从小在京城带着祢图等一干野孩子打街架打的也不少,算是练出来了;而反观蔡自琰自幼习武不假,但他这种身份自然是没人敢对他动真格的,平日里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儿,断无其他人打他的时候,猛地被人敲断了腕骨直接就跪下了。

当然了,如果贺难还是从前那个废物样子肯定是打不过蔡自琰的,就算他从小挨揍挨到大也不是蔡自琰的对手,他的进步还得归功于东方柝这段时间对他进行的训练。虽然贺难现在也只是堪堪能缓慢地让气走过一个大小周天就会力竭的程度,还不能使用真气,但每天扎马步锻炼出了他的腰力和下盘,一改之前那副颓样。

就这样暴揍了蔡自琰一顿之后,贺难三人就要离开,尽管这小馆内也没有什么人在,但这种富家公子一般都会有随从跟着,谁知道再拖一会儿会不会被人堵在门口啊?

这世上的事啊,禁不住寻思,也禁不住说——贺难这厢刚给东方柝解释完为什么要跑,蔡府的家丁就涌进来了,他们倒是不在意这俩人,顶多就是看东方柝那头白发几眼。

可是这一看就看出事来了,东方柝手里还抱着白菜西施呢!他们可都是认得自家少爷的新宠的,而再一看大堂里,少爷在地上躺着呢——这下傻子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行七八人就把贺难及东方柝团团围住。

蔡自琰这会儿也站起来了,不由分说地喊了一嗓子:“给我打!”他现在也没有心情顾上白菜西施了,这仨人一起挨揍算逑,反正以自己家的势力打死这三个货顶多就是拿点钱打点一番。

贺难不是魏溃,他可没那个本事一个人打趴下八个,所以他大喊了一声:“且慢!”

但是很显然蔡家的人不会因为贺难喊什么就停手,所以贺难只得撕扯着嗓子朝门外大喊:“屋里出人命了!外边哪个仗义的兄弟捎带脚替我们报一声官啊!”

蔡自琰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要报官——倒不是他觉得贺难无耻居然占了便宜之后就报官,还打着死人了的名义,而是觉得对方蠢——等到官差来了,他是帮你们这些臭瘪三?还是帮我这个地头蛇?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蔡府的狗腿子们也是狗仗人势久了,知道官差来了也是帮咱们的,所以也没有什么迟疑,还是步步紧逼把贺难又逼进了小馆里。

然后贺难就拔刀了。

他不是魏溃,没有以寡敌众放挺八个人的本事,那他就用刀呗。无柄刀再次出鞘,一时间还真没有人敢动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孙子会不会砍人,而这种情况下贺难也不用非得打倒八个人,只要他砍了一个人,那其他人就作鸟兽散,毕竟势是蔡府的,命还是自己的,于是这间大堂里便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对峙中——贺难作为报官的人主动亮了刀,而不怕官差来的蔡府家丁偏偏就怕对方手中的刀,此时已经混入自己家人群中的蔡自琰倒是想撺掇下人们动手,但是傻子才往前冲。

就这么又耗了一会儿,官府的人终于到了,呦,还有个熟人。

贺难喊着报官的目的就是把李仕通给招来,他知道李仕通现在在郡城里当差,而且官位不小,就算李仕通没有亲来自己也能让官差替自己通报一声。

李仕通近来春风得意,可谓是焕发第二春,于是工作热情也空前高涨,他在郡城里的官位可不小,乃是负责全郡治安的贼曹——注意,不要看成曹贼。郡城贼曹这个官职可了不得,他可不是只负责一城治安,而是全郡,连同下属县城内都包括。

在外面听到贺难扯着喉咙乱喊的人里还真有厚道的报了官,当地的衙役听闻“人命案”之后马上就通知了郡城里主管这一块的两个人,贼曹李仕通和捕头鲁鼎。二人就带了不少人马将这间小馆团团围住。

边地大郡中的捕头和内地有所不同。因为天高皇帝远、常有贼人在此滋事作乱的原因,边地的捕头多是武艺高强之人,有不少都曾经是军中或是江湖中小有名气的,这鲁鼎自然也不例外,其人当年也出身于江湖,乃是“义刀门”的四位执刀统领,生得人高马大健壮非常,满脸的虬髯十分扎眼,和旁边的李仕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贼曹比之捕头也算半个文职了,再加上上了岁数,李仕通自然没有鲁鼎那么慑人,但官位摆在这里,也算是不怒自威。

李仕通扫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趁人不注意朝着贺难挤眉弄眼了一番然后又对着蔡自琰赔了个笑脸:“蔡公子请回吧,这几位就由我们带走了。”

蔡自琰当然不能乐意,便将自己那肿的像馒头一样的手腕儿伸到了李仕通眼前:“李贼曹,我这手就是这小子打成这样的,你还不让我出个气不成?”

李仕通又讪笑道:“在下清楚蔡公子的意思,但毕竟我们过来一趟要公事公办,这小子谎报命案,又将您打成这样,我们肯定给您个交代。”

蔡自琰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但这一伸手又牵动骨折处,只得恨恨地瞪了贺难一眼,然后对李仕通撂下了一句话:“这事你得好好给我办了。”然后便让人搀着匆匆离开了。

鲁鼎看李仕通和蔡自琰交谈之时一直一言不发,等到送走了蔡自琰,他才故意哼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

“哎呦,贺难兄弟。”李仕通双手伸出走到贺难面前,和在蔡自琰面前那虚与委蛇的笑容不同,这回是发自真心。

贺难也笑出来了:“别,李大人,您这可是折我的寿。叫我阿难就好了。”

二人寒暄了一会儿,各自站在最近处的鲁鼎和东方柝都对这场面感到惊奇,不过东方柝毕竟知道贺难的师兄就是水寒郡守,贺难认识别的官员对他来说也不奇怪,鲁鼎则好奇李仕通怎么和这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毛孩子称兄道弟。

李仕通向身侧一伸手引荐道:“这位是咱们斧阳郡的捕头鲁鼎鲁捕头。“

“这位是东方柝、东方道长,也是我的好友。”李、鲁二人对东方柝的样貌感到惊奇,也是微微拱手。

也不等李仕通问,贺难就把方才发生的一切说了,末了问了李仕通一句:“这蔡公子是什么个来头?”

李仕通升官也有几个月了,和蔡家打过几回交道,他先遣散了带来的捕快衙役们,等到人走干净了,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贺难。

蔡家,宦官之后。

宦官也能有后人?且听我细细说来。

蔡家原本也只是一户地主豪强,在斧阳郡本地也算不得拔尖儿的,只能说是无数地头蛇中较为不错的一支,直到有一件事却永久的改变了蔡家人的命运。

齐长庚北巡时曾途径斧阳,许多人也前来一瞻龙颜,以求得圣上恩典,其中呢就有蔡家。怎奈面圣无门,蔡家一直得不到召见,只能干看着别人眼红,于是就打起了别的主意,而当时齐长庚身边的随从中有一个得宠的大宦官恰巧姓蔡名环,与斧阳蔡家同姓,这六十多岁的蔡家老爷就想出了一个狠辙,他硬是从病榻上起来腆着一张老脸管自己这个儿子辈的宦官叫爹,又送了不少钱财,蔡环呢也是被哄得高兴,就认下了这个老儿子。后来就有了齐长庚遇刺这件事,蔡家老爷也因为岁数大了病逝。

虽然蔡环没有来得及把自己这干儿子引荐给圣上,但干孙子、也就是如今的蔡家家主蔡猛还在,他比他爹更卖力气,居然将自家的祖宗祠堂中的牌位全都撤掉,换上了蔡环的祖宗供着!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抱住蔡环这条大腿了。再加上这些年间每逢佳节蔡猛都遣人进京送礼物,尤其是年三十更是亲自去拜谒干爷爷。蔡环自幼进宫当太监,当时只有他管别人叫爷爷的份儿,可谓是饱经人间冷暖,后来得宠后倒是有很多人上赶着拍他的马屁,但还真没有像蔡家这样连指甲缝里的泥都舔的干干净净的,所以也就把蔡家当成自己的亲后人看。

如今的蔡环身居高位,任七监之中内官监总管兼司礼掌印太监(因前朝宫闱祸乱之鉴,盛国将尚衣监、尚膳监、尚宝监、御马监、御用监、司设监六监合一为奉天监,专门负责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司礼监则由其余六监总管共同执掌),就算在阉人里权力也是排前三的,在这个位置坐的久了,他又何尝不知道蔡家是贪图他的权势才如此谄媚?

钱他不缺,每逢节日有的是人踏破门槛地给他送礼;面子他不缺,许多当朝大员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权势他也不缺,毕竟他们这些太监就是皇帝的第二个内阁……至于女人,缺也没用。

蔡环活到现在,缺的似乎只是一份亲情,哪怕他自己心里门儿清这份虚假的亲情会随着他权力的衰弱而消减,但人家至少也是做足了将近十年的功夫不是?真的假的又有何妨呢,既然蔡猛现在认我这个干爷爷,那我就把蔡猛当亲孙子看。

就这样,蔡家的势力水涨船高,一跃成为斧阳郡当仁不让的第一豪强。

起初还有人对蔡老爷认太监当爹、蔡猛换祖宗牌位这件事感到无耻。但随着蔡家愈发势大,渐渐的有些人就不敢说了,有些人则不能说了,还有的人照葫芦画瓢也去进京找爹去了。

听完李仕通对蔡家的描述,贺难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蔡家当真不好惹,我知道贺难兄弟……阿难你也是见过大世面、有本事的人,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是?”李仕通好声劝慰道。“这蔡自琰是个纨绔的公子哥儿,你打了他不要紧,但他爹蔡猛却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就冲他敢废祖宗牌位这件事一般人就干不出来……不然我攒个局替你说和说和?这点儿小事蔡猛应该还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鲁鼎在斧阳郡当差时间也不长,江湖人士快马弯刀豪情恣意,自然是看不上蔡家那副狗奴才的做派,就冷哼了一声:“一个太监的狗腿子罢了,给你们吓成这样?“

李仕通和鲁鼎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争执着,而贺难则坐在长凳上,双手垫着下巴一言不发。

只有东方柝清闲,他不懂什么官场、太监,权势大小,就扶着晕晕沉沉的卜红蔷在一旁坐着。

一个状如铁塔雄山的大汉走进小馆,自顾自地坐在贺难边上,落座时山摇地动。他嘿嘿笑了一声:“怕鸡毛,太监不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还比我们少个鸟,干了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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