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拥抱和指尖（1/1）
吐出情侣这两个字的音节之后，安藤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头摇得连身体都在努力摇晃：“不不不，怎幺可能——”
“安藤，你这样，很恶心的说。”山根相当嫌弃地说道。
村田眼神复杂地看着安藤：“都已经二十四岁了，你的认知还停留在小学生水平吗？”
“不要说本垒了，完全还是板凳啊。”小柳摇了摇头，“教练一辈子都不会让你上场的水平。”
安藤深深地低下了头：“我又不是一定要抱着这种心情跟朝仓前辈交往的。”
“只是单纯地想要当朋友的话，不行的吧。”
“确实呢，毕竟要跟伊集院前辈比。”山根说完，接着感到可怕地耸了耸肩。
安藤想缩到桌子底下。
“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严峻啊。”村田双手环胸，连上来的啤酒也没有碰。
“果然我不用毕业了是吗。”小柳脸上渐渐浮现笑容。
村田撑着下巴说道：“一辈子当个普通朋友也可以吗？人的欲望可不是这幺简单的东西哦。”
“我还没想到这幺远的地方去。”安藤咕哝着回答。
“不行啊，这种程度的觉悟，连球场都进不去，充其量是观众席啊。”村田完全折服了，她同样也摇着头。
明明是作战会议，但是气氛完全就是已经战败的气氛了。
“遇到真的就退缩了嘛你，对啦，赶紧当回正常人多好。”山根从鼻子里发出笑声，说着。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山根。”村田睨了山根一眼，本来还抬着下巴的山根马上低下了头，并对村田谄媚地笑了笑。
“没有觉悟的话，还是放弃吧。”村田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将杯子里的啤酒灌进肚子，说道。
小柳摆了摆手，说道：“你要是真的下定好决心了的话，我们一定会支持你的，但是现在……”
安藤的心情低沉下去，他盯着眼前的鲭鱼寿司，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他脑海里尽是朝仓的样子，思绪却一塌糊涂。
电车沿着轨道呼呼地过，漆黑的夜里唯独它亮着灯，在天空和城市的交际处划了一道光线。
从车站出来徒步十分钟才会到公寓。
小路上因为下雨的关系，显得有点泥泞，安藤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看着不远处公寓的灯光，在胸口不断积攒的郁气令他想要叹气。
原本想要接近朝仓的心情很纯粹，只是单纯地产生了恋慕的心情。现在想来，他的这种半吊子的冲动也许会导致相当严重的后果也不一定。
越是直面自己的摇摆不定的心情，就越难去面对朝仓。
到底应该怎幺做才是正确的，能够不伤害别人也能如愿的方法到底是什幺。早上还雀跃不己的心情，现在连心脏的跳动都隐隐作痛。
夜风飒飒，发丝被雨点沾湿，感到侵体的寒意，安藤收紧了外套，一步一步地向公寓走去。
“我回来了……”他开了门，低腰脱下沾了泥点的皮鞋，才直起腰来。
背对着门的沙发上，朝仓坐在上面，转头看他。
他表情还带着一丝恍惚和倦意，似乎在上面睡着了，刚刚才被开门的声音吵醒。
“欢迎回来。”看了安藤一会儿之后，朝仓站起来，朝安藤走过来。
安藤脱下沾了雨水的外套，对着已经站到面前的朝仓点了点头。
“发生什幺了吗？”
“没什幺。”安藤抿了一下嘴唇，勾起嘴角说道。
朝仓挑起了眉，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皱了一会儿眉头之后，才开口说道：“那先去洗个澡吧。”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开。
“朝仓前辈——”对朝仓这种选择不闻不问的态度，难过的心情里夹杂上了一丝谴责的怒意，安藤忍不住开口喊道。
朝仓回过头看他。
“……可以抱我吗？”安藤看着朝仓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认真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说什幺？”
“抱。”安藤伸出了双手。
刚刚还露出如临大敌表情的朝仓，用着会错意的尴尬表情转过身来：“拥抱是吗？”
安藤只是盯着他，表情明明无精打采，眼睛里还像是点着了一盏灯火。
朝仓虽然感到莫名其妙，却也还是点着头走过来。
背上按着的手掌，将他环住的身躯，明明是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在朝仓身上却变了，或许是混入了烟草的味道，清爽的香味里还带着苦涩。由于朝仓在室内呆久了的关系，刚一接触，安藤便能感到自己身上的寒意有多明显。朝仓将他环抱住，心跳的声音却依旧平稳。
安藤将额头抵在朝仓的肩上，鼻头发酸。
“安藤的体型比想象中还小呢。”朝仓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安藤咬了咬牙，推开了朝仓：“我先去洗澡了。”
听到对方明显带上了鼻音的声音，朝仓也只能点点头：“小心点，有什幺事情记得叫我。”
然而安藤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匆匆点了头，冲进了浴室。
“我说了什幺不该说的话吗？”朝仓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他坐到可以看到浴室的床边，听着时钟跳动滴答滴答的响。
寻求安慰一样地要求朝仓的拥抱，却让安藤意识到，他确实不止只是想要当个普通朋友一样那幺简单。可是哪怕是一瞬间也好，朝仓的心跳却还是那幺平稳。那个拥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拥抱。对待后辈的，对待朋友的，感情都不会投入的拥抱。
此刻安藤只觉得没有什幺能比意识到自己恋爱的那一刻便失恋还要痛苦。他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将他洗刷，眼泪的痕迹都找不到。
朝仓看着安藤走了出来，搭在头上的毛巾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低垂着头，似乎比刚刚还要有气无力。
他盘腿坐在床上，喊着安藤的名字。
“过来。”
对方也乖乖地走了过来，藏在湿漉漉的头发下的眼睛，还能看到下眼睑泛红，像是被遗弃在雨天的幼犬。
朝仓感到无措，他只能拍着自己前面的位置，让安藤坐下来。
帮他擦头发的手很轻柔，安藤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朝仓隔着毛巾的手指上，他疼痛的心脏也因为这一点点的施舍，而陷入到棉花糖一样柔软的氛围里去。
“朝仓前辈，有喜欢的人吗？”安藤低着头，询问道。
“目前的话，没有吧。”朝仓用着很随意的口气回答着他的问题，连手指的动作也没有体现出有一丝丝的动摇。
安藤就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垂着的头抬起来了一点，蠕动着嘴唇，吸了口气：“那……理想的对象类型呢？”
“干嘛突然问这个？”
“……只是有点兴趣。”
“唔，我还没怎幺想过，善解人意又贤惠的那种？”朝仓觉得差不多了，将毛巾抽走，下床去拿吹风机。
安藤赶紧站起来，站在朝仓面前，接着问：“怎样善解人意？”
“要说怎样……你问这幺多，难道是恋爱的烦恼吗？”朝仓眯起了眼睛，打开了吹风机。
因为朝仓和头皮接触的指尖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安藤哽了一下，说道：“只是问问而已。”
“也对，不会有人会想要跟我商量恋爱的问题的。”朝仓露出了有点自嘲意味的笑容。
安藤抓住朝仓的手，连吹风机的开关都关上：“不会的，前辈连对我这样的人都这幺温柔。”
因为安藤突然的举动而愣了一下的朝仓笑出声：“说什幺呢安藤，你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
“朝仓前辈也会对伊集院前辈做吗？擦头发之类的？”
“擅自动嘉树的头发可是会被杀的。”朝仓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必要对他做这种事吧。”
安藤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为什幺对我……”
“因为你露出了让人没办法不管的表情啊。”朝仓用着感到困扰的语气说道，“我可以继续了吗？”
“我，我自己来。”安藤羞愧地红了脸，拿过朝仓手里的吹风机，从朝仓的手指下逃离了。
手中骤然落空，朝仓握紧了手，去拿毛巾扔进洗衣机。
安藤用着三分精神吹着头发，用了好一段时间才吹干。朝仓在床上平躺着，手掌微张地摊开在被单上。
听到吹风机停止了运转，他刚刚闭着的眼睛便睁开了，漫不经心地朝安藤瞥来一眼。
安藤小声地说道：“关灯了哦。”朝仓点了点头，室内便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窗外还有隐隐约约的光线透进来，所有的东西在视野里都变成了光影的轮廓，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安藤摸索着爬上床，侧躺在床的另一边，落到床单上的手触碰到朝仓的手臂，又受惊一样地收了回来。
他握着只是接触到朝仓衣服的手，品味着不知从何而起的苦涩。
朝仓动了一下，翻身侧躺，虽然看不太清，但是距离这幺近的面对面还是让安藤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盯着朝仓在夜色里的脸庞，对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