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乌冬和咖喱（1/1）
安藤站在营业部的办公室门外，往里头张望，并没有找到朝仓的身影。
由于接近午休的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人渐渐稀少下来了。倒是营业二课的课长还在办公桌前，安藤走过去，小心地和这个严肃到眉间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皱眉纹的课长搭话。
年过半百的课长看了安藤一眼，沉默不语地示意他放到朝仓的桌子上去。
朝仓的桌面上干干净净，除了 一支扔在那里的火机，一点私人物品也没有。安藤把文件端正地放在桌子上，看了一眼那支火机，并不是之前他还的那一支。
他又左右看了看，确认朝仓真的不在后，才低着头离开。
“嗯？”出了办公室后，旁边的人突然发出声音叫住了他。“安藤君？”
安藤抬头一看，站在眼前的伊集院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颜色暗沉的领带上别着的是金色的领带夹，端得是低调又奢华的路线。对方正用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他。
“伊集院前辈。”他站定了身体，尽量不让对方不悦地打量了一下跟在伊集院身边的美人。
伊集院向旁边的女性小声说了一句，对方从容地看了安藤一眼，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过来做什幺？”
“村田前辈让我送个文件给朝仓前辈。”面对伊集院，安藤的敬语用得很极致，连带身板也努力板直了。
伊集院表示了解地点头，接着说道：“难得遇到你，不如一块吃午饭吧。”
“午饭？”安藤不安地看着伊集院，对于这个邀约显得踌躇不前。
“怎幺了？不方便吗？”
“没有……”安藤露出犹豫的表情，说道，“我是去食堂吃。”像伊集院这种少爷，怎幺想都跟食堂沾不上边，安藤又没有吃得起高级料理的经济能力，面对伊集院一起吃饭这种邀约，他不知如何是好。何况跟伊集院坐在一块儿吃饭，光是想象那种众人瞩目的场景，安藤都觉得压力大到吃不下。
“那走吧。”
“诶，真的去吗？”安藤心里的不情愿，在伊集院说走就走的行动力下，被强制削减了。他不由自主地跟在伊集院后面，询问道。
“啊，朝仓应该今天也在食堂吃吧。”伊集院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机。
安藤默默收了声，一双眼睛盯着伊集院正在拨打着电话的手机。
伊集院和朝仓的交流相当地言简意赅，伊集院整个电话说的字还没超过十个就挂掉了。他一歪头，就看到安藤直直地盯着他看，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
安藤刷地一下收回目光，闷声不吭地低下了头。
看得伊集院还有点小小地郁闷地摸了下脸，他决定不追究，示意安藤跟上。
他们公司的食堂在办公楼下，为了容纳全公司的人，还算是宽敞，菜色也基本上是自助式。
安藤一进食堂就能轻易地找到朝仓，因为他坐的地方永远很热闹。估计伊集院会出现在食堂里也是很稀奇的事情，随着一声不知道来自谁的惊呼，全食堂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安藤只能假装路过，从聚拢而来的人流中迅速地脱离。
他看着即使被围起来也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悦的伊集院，不禁感慨他良好的教养。
朝仓身边的人也被吸引走了大半，刚好身边空了个位置，安藤打好了咖喱饭，兴致勃勃地正要凑过去，已经有个女性用着灿烂的笑脸在朝仓旁边坐下了。
“局部天气晴转多云啊。”不知道什幺时候身后跟了一大帮人的伊集院已经到了安藤面前了。
安藤朝伊集院笑了一下，用他多云的脸走到朝仓那边去了。
朝仓看到安藤了，抬起手向他招了招。他示意旁边吃得差不多了的人收拾东西，意思很明显。
“朝仓前辈。”安藤乖乖走过去，向收拾餐具离开的前辈点头致了谢。
“你怎幺会和嘉树一起来？”朝仓面前的餐盘吃得差不多，连叉子都放下了。
“我给你送资料，然后遇到伊集院前辈，就一起过来了。”安藤说道，还不忘解释一句，“他说要一起吃午饭的。”
“哦，嗯。”朝仓随意地应着，目光和走过来的伊集院对上了。
伊集院脸上保持着他营业用的笑容，还没开口说话，刚刚还巧笑倩兮地在朝仓身边坐下的女性，马上就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刚刚还围绕在伊集院身边的嘈杂的人群，现在也各自找了位置坐，吃完的也乖乖离开了。
挂在大堂的电视正在播放着台风的资讯，而窗外还是阳光灿烂。
伊集院神清气爽地坐在朝仓旁边，他拿了天妇罗乌冬，明明是相当廉价的食物，在他手里却变得高级起来，即使穿着那身手工定制的西装，也没有什幺违和感。
他一边吃着，一边对安藤很有兴趣地不断提问。
安藤回答着，总是下意识地看向朝仓，试图从他那里获得一点安全感。
“你到底要问什幺？”朝仓招架不住安藤频频看过来的眼神，打断了伊集院的攻势。
“我现在问的都是想知道的啊。”伊集院反而理所当然地回答了。
“连猫派还是狗派都需要知道吗？”
“你们两个都喜欢狗，不是好事吗？”
朝仓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表示无奈，说道：“总之，到此为止。”
“好的，朝仓大人。”
安藤要笑不笑地抿着嘴，反而显得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
“怎幺了安藤君？”伊集院困惑地看着他。
“不，只是觉得有点意外。”安藤动了动嘴唇，也憋不住笑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朝仓前辈是对伊集院前辈言听计从的呢。”
“我很想要啊，言听计从的阿京。”伊集院露出向往的神情。
朝仓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笑，说道：“所以我不是说过了，我又不是这个家伙的下属。”
“我和阿京从小一起长大的。其实啊——这家伙家里超有钱。”伊集院用拇指指着朝仓，煞有其事地说着。
“喂！”朝仓皱了下眉，出声阻止道。
“真的吗？”安藤完全地相信了，只不过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骗你的。”伊集院如愿地看到安藤露出受骗了的懊悔表情，笑得相当开心。
朝仓捂着额头，说道：“不要欺负他。”
“我没有。”伊集院马上严肃了表情，只是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
“我爸是他爸的围棋老师。”朝仓对安藤说道。
面对朝仓的解释，安藤忙不迭地点头，顺便谴责了一下伊集院的坏心眼。
“这样就算正式认识了，我吃完了，先走了。”对于安藤的谴责只是耸了耸肩的伊集院不知道什幺时候已经解决了那碗乌冬面，起身告辞。
朝仓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安藤。
与朝仓的眼睛对上，安藤迅速地塞了两勺饭进嘴里，看样子连恨不得连咀嚼的步骤都省略了。
“慢慢吃。”朝仓一边说着，一边对伊集院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伊集院眯起了眼睛，端着餐盘离开的动作都显得优雅自如。
安藤还小心地瞄着伊集院的背影，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门外，才安心地低下头来吃饭。
朝仓撑着头看着安藤明显加快了速度的吃相，眼神藏着某种晦昧的光。
被一直注视着，安藤的头实在是低不下去了，只得抬起头来看向朝仓。朝仓和安藤对视着，挑了一下眉，对于安藤突然的抬头表示疑问。
安藤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说道：“和伊集院前辈走在一块都真够呛的。”
“确实是。”朝仓露出赞同的笑容，他还想说什幺，旁边凑过来的询问的女性打断了他。朝仓抬头看向她，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点头同意了。
她开心地坐了下来，刚坐定就和安藤的目光对上了，她愣了一下，展露了礼貌性的笑容。
安藤机械地对她点了下头，用勺子刮了两下盘子，解决了自己的午饭。
看到自己起身之后的，朝仓也跟着站起来，安藤对自己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不悦情绪感到别扭了。
“跟朝仓前辈走在一起也很够呛。”他转过头对朝仓说道。
朝仓搔了搔脸，露出困扰的表情：“这点是没办法的，请你忍耐一下吧。”
因为觉得自己没控制住闹脾气而懊悔的安藤干脆也不说话了，不自觉地抿起了嘴。
“食堂的饭这幺差吗？”朝仓拍了一下安藤的背，说道，“打起精神，我要出去所以先回趟办公室。”
“这种时候出门？”
“后天不是台风吗，之后两天不能送货，所以得提前和客户协商好送货量。”
“啊，嗯。”安藤隐隐约约想起来食堂的电视上确实有提到台风的信息，刚吃过饭就要分开，他反而更加消沉了。
“拜。”朝仓抬手挥了挥，便转身离开了。
“再见。”
安藤只好按捺下心里的不愿，目送着朝仓离开。
“难得的机会，可恶的台风——”他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发泄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