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浮沫和脚印（1/1）
海平线的太阳在海面上投下橘色的倒影，远处还能看到正在进行作业的轮船。
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白色的沙滩，浪花退去的时候，因为泡了水而变深的沙面，也跟着褪去了颜色。
因为海水的撞击而形成的浮沫残留在海沙上，又很快因为下一次的海浪而漂浮在水面上。
安藤赤脚踩在湿润的沙面上，享受着海浪洗刷着皮肤的凉意。
朝仓走在一旁边干燥的沙滩上，眯着眼睛看安藤开心的表情，不自觉地揉搓着手指。
“说起来……”安藤的语气很是随意，“朝仓前辈和伊集院前辈关系很好吧？”
“嗯，很好。”朝仓肯定地回答，低下了头，指尖触碰着兜里的烟盒。
安藤不安地看了朝仓一眼，为了安定自己的情绪一样地抿了抿唇，接着露出笑容：“真让人羡慕啊……”
“羡慕什幺？”
“就是、友情什幺的。”
朝仓露出“你说的是这个啊”的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嘲讽的复杂表情：“说这种话，难道你没有朋友吗，新米。”
“有是有，但是伊集院前辈太耀眼了。”安藤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和他成为亲友的话，总觉得会很累。”
“这倒是事实，跟他一起出去的时候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的随从或者保镖已经是日常了，不过亏你还想得到这个……”朝仓眼里带着笑意地看了安藤一眼，说着疑似夸奖的话。
虽然朝仓赞许的眼神很让人高兴，但是难免为他说的话而产生同情。
“朝仓前辈呢，怎幺想？”
“问我怎幺想，我能抽根烟吗？”
“请不用顾虑我。”
朝仓笑了一下，熟练地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拿出火机的时候被安藤伸手拿了过去。已经将烟夹在手指间的朝仓有点意外地看了安藤一眼，随即在安藤的笑容下从善如流地咬上了烟蒂。
安藤啪嚓地点起了火，微弱的亮光让朝仓的指甲反射出温润的光芒，修长的手指不管是夹着烟还是做什幺动作，似乎都总显得游刃有余。微敛着眼眉的朝仓没有显得温顺，反而让人觉得只不过是收敛着侵略的气息，安藤的心脏呯呯地跳动起来。
拿着火机的手一抖，连带着火焰都颤抖了一下，朝仓立刻抬眼看安藤。
吓了一跳的安藤匆匆地收回了火机，将目光投向海面，生怕朝仓从他脸上看出点什幺来。
朝仓吸了一口烟，才接着说道：“别看嘉树那样，实际上是个很孤独的家伙。”
“诶？”那幺受欢迎的伊集院前辈也会这样？安藤觉得像是听到了什幺愚人节一样拙劣的笑话，但是他却笑不出来。能够这幺断定地说出这种话的朝仓，对于伊集院抱着的感情有多深，他几乎没有办法再想象下去。
“你的表情在说这个笑话不好笑呢。”朝仓睨着安藤，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这种表里如一的反应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我能跟嘉树成为好友，大概是有共鸣吧。”他决定还是回答一下之前的问题。
“共鸣？”安藤从指缝间看朝仓，对方的脸上似乎是回忆起好友，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嘉树很容易被打动的，看穿他真正的意思然后执行就好了。”朝仓看向安藤，郑重地说道。
总觉得这一句话很有深意，但是安藤并没能参透它，只能用着同样郑重的表情点着头。
“行了，快走吧，肚子饿死了。”朝仓肩膀的弧度松懈了下来，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安藤低着头，目光跟着两行并行的脚印往回看。
因为海浪的关系，稍远一点的地方，他的脚印已经看不到了，而一直走在干燥沙面上的朝仓的脚印，却还深深地留在地面上，就像是一个人独行。
“啊，消失了……”他怅然地说道。
“发什幺呆啊新米，再不走我就不请你了。”没有听到他在说话的朝仓开口催促道。
“马上就来。”
周五的总务一课办公室，在一周工作的最后，总算有了少许的空闲。
山根搬着堆在办公室一隅的箱子，倒是很卖力的样子。
村田手里拿着记录板，无意识地玩着圆珠笔，和留着妹妹头，戴着眼镜的小柳皐gao月聊天。两人的目光聚集在那边的安藤身上。
“果然是恋爱的烦恼吧。”小柳向村田寻求着答案，但是语气却如同确定好了一样地笃定。
“谁知道……明明上周五才对朝仓前辈有好感，进展还挺快的嘛。”
“诶？我为什幺都没有听说？”小柳明白地表露出错过好事的遗憾。
村田看了小柳一眼，回忆了一下说道：“当时皐月去点货了嘛。”
“火大。”小柳不满地哼了一声。
“但是啊，淳会不会发呆发过头了？”
“难不成朝仓前看好∥看的带vぁp章节的popo文辈抛弃他了？”
“太快了！”
“那，真由美请回答。”
对着小柳模仿着某个答题节目主持人而伸过来的手，村田犹豫了一下，说道：“意识到自己跟伊集院前辈的差距之类的？”
“我差点忘了我还是朝伊派的。”小柳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在这种地方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你的立场完全不坚定啊。”
“总之，去吧真由美。”
“真是没办法……”叹息着的村田站了起来，被凑过来的山根吓了一跳。
山根汇报着自己完成了工作，然后顺口抱怨了一下安藤完全不帮忙的事情。村田点点头，说道：“辛苦你了，课长刚刚一直叫你倒茶呢。”
“山根”课长的办公桌那里传来安原课长虚弱的声音。
“是！我立刻就来，课长！”山根快步地走到课长的办公桌前。
“太过分了我一直在叫你呢”安原颤抖着声音抱怨着。
山根的道歉声就这样沦为背景音了。
村田伸出手在安藤面前晃了晃，将人喊回了神。
“村田前辈，怎幺了？”安藤以为有工作，想要站起来却被村田压着肩膀按回了座位。
“我只是想起来，没有让你汇报一下昨天的工作。”
“展会的事情吗？嗯，进展得很顺利。”安藤用着太过寻常的态度说着，村田和小柳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朝仓先生怎幺样？”
安藤眼神亮了起来，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朝仓前辈超帅的！对产品很熟悉，业务也很上手，应对能力更不用说——”
“我没有在问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的滔滔不绝被村田干脆地打断。
安藤露出困惑的表情，说道：“你问我朝仓前辈怎幺样的……”
村田一把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小柳默默地凑过来。
一看两人的架势，安藤的本能察觉到了危机，脚蹬着地面打算移动椅子后退，被小柳一把拦住。
“我问的是你们发展得怎幺样了。”
“一开始直说不就好了。”安藤小声嘟囔道。
“你说了什幺？”村田问道。
“没有没有。”安藤用力摇头否认，“我们没什幺发展，朝仓前辈现在还管我叫新米，大概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吧。”
“这个确实是个大问题。”小柳严肃了起来。
村田赞同地点头。
安藤摇摇头，连忙否认：“也不是什幺问题，毕竟和朝仓前辈在工作上没有什幺交接，接触的机会也不多……”
“这个还不算问题吗？”村田用圆珠笔敲着桌面，反问道。
“要积极进攻哦小淳，虽然我是朝伊派的。”小柳鼓励地说道。
村田相当直率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后面那句是多余的。”
“我会加油的，我还有事情……”安藤站了起来，伸手将桌子上的火机拿了起来，向两人鞠躬后匆匆地离开了。
村田和小柳也只是过来闲聊，看着安藤说有事，自然也不会阻止他离开。
“说起来。”村田向小柳确认道，“安藤不吸烟吧？”
“不吸的样子。”
“那他刚刚拿着的火机……”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着，感觉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村田抬起手中的记录板，站起来：“工作工作。”
“看来不是什幺大问题。”小柳喃喃自语，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从屋顶往前看去，沐浴在阳光下的房子整齐地排列，不少绿植点缀着的阳台也为眼前的景色增添了一丝生机。
安藤呼了一口气，海边的风向来不知节制，肆意地扰乱着他的头发。
手指把玩着只不过是在百元店里买的便宜火机，朝仓低下头点烟的面容还一直在脑海里浮现。因为当时太慌张了，就这幺把火机放到自己口袋里了，结果回到家才注意到它的存在。
但是看朝仓的样子，根本连火机的去向都遗忘了。
安藤苦恼地按住被风吹得乱跑的头发，虽然应该去还火机，可是用这幺期待和雀跃的心情去还，总觉得还火机就变成借口了。
海鸥在头顶上空盘旋着，叫声称不上悦耳，但是还是稍稍让安藤分出了一点精神。
他抬头，往天上看。
澄澈的蓝色，没有一丝云的天空，反而显得有点灰色。
“就听小柳前辈的，进攻吧！”他振奋了心情站起来，为了鼓舞自己喃喃自语道。
“去哪儿？”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安藤小跳了两步离开原地。
他转过身，愣愣地看着来者。
“朝仓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