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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斗牌(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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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麻将的起源和演变史,有着众多的传说,只是其中绝大多数都难以考证或有编造讹传之嫌。

好在咱这书呢,也不必去纠结这些难以论证的问题,就一句“这是大朙”,之后的事儿就是我这说书人说了算了。

因此,我们姑且可以认为, 眼下孙亦谐和慕容籍对决的麻将,是一种规则接近于日麻,但不存在主动明牌和立直这类规则的游戏。

而他们要玩的局数,也就是一个“半庄”,即东场和南场各四局,共八局的较量。

胜负规则也很简单:四个人每人起始的筹码(点棒)都是2000点, 至八局打完时, 哪一方两人的点数总和更多,哪一方就赢了。

假如最后双方总分一样, 那就再看孙亦谐和慕容籍这两名“主将”的个人分数对比;如果他们的个人分数也相同,那么再看他们两人在这八局中直接由对方身上取得的点数多少;而假如连这都一样……那最后就看他俩各自在这八局之中胡的最大的番种是什么。

当然,还有个特殊情况可以立刻分出胜负,那就是——八局还没打完时,孙亦谐或慕容籍中的一個就已然输光了所有的筹码(但唐维之和刘明作为辅助,输光也可以算作负数继续)。

从这些规则不难看出,慕容籍想要的是一场“具备一定容错率的、中短时间的较量”。

这也非常合理,因为无论从“赌博的环境是对方安排的”这点、还是“我方明面上的硬实力要更高”这点来看,慕容籍都不宜久战。

久,则生变。

虽然慕容籍认为:孙亦谐的水平再高,和他这种专门搞赌博的家族中的大少也不可能在一个层次, 就好比业余和职业之间, 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是, 这是一场关系到名声、利益、尊严的胜负,慕容籍绝不想输。

而且短短八局的流程, 本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慢慢试探对手的实力,所以, 慕容籍从第一局起,便本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原则,准备毫不留情地出手。

看到这儿可能有人要说了,麻将这东西,说到底还不是得看牌?你“毫不留情”又能怎样?无非就是打得激进一点,更偷、更贪一些呗?

这个说法,在不违反“牌理”和“游戏规则”的前提下,是没问题的。。

但……这可不是什么gae,而是gable,来到了“赌博的台面”上,若还局限于“牌理”和“规则”,又怎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赌徒呢?

就算放在今时今日,你随便走进一间麻将馆或者棋牌室都有概率遇到出千的人(虽然手法多半都很拙劣,但大多数情况下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那在真正涉及到巨大利益的赌桌上……若说没人耍花招,谁信呐?

慕容籍既然敢自称“赌霸王”,那么在出千这方面,他自是有点造诣的。

所以,他也一定会出千。

而麻将桌上最常见的、风险和收益的性价比最高的出千方式,大致能分两大类:

一,在赌具上做手脚,以此控制配牌或掌握对方的牌型。

要搞这个,最简单的就是利用自动麻将桌;这个法子的优点是全自动一步到位,你本人不用做任何可疑的事,甚至不用具备多高的牌技,只要找个同伙在远处拿着遥控器就能搞定,但缺点是用自动麻将机控制的配牌和牌山在开局之后就无法再调整了,要是被吃碰杠打乱了节奏还是可能翻车的。

而复杂点的方法,即在麻将上做一些只有出千者才能看出来的记号,然后在手动洗牌摸牌时利用手法来控制和微调牌局;这个法子的优点是在牌局进行过程中你也能随时掌握对方手里有什么牌,且可以知道牌山上的牌是什么,缺点就是对临场反应和技术的要求较高。

二,打暗号。

也就是牌桌上两个乃至三个人串通在一起,通过一些事先商量好的、旁人不易察觉的小动作或声音来交换信息,去榨干剩下那两人或一人的钱。

这是一门看似简单却非常有深度的技术。

最浅显的“打暗号”,连小孩子都会;在麻将馆、棋牌室或者避风塘这种场合,经常会有二三成群的小老千用这招来杀路人,项目也不仅限于麻将,斗地主也行。

江湖黑话里管整这种活儿的人叫“老月”,跟“晃条儿的(一般指在街面上搞抽签类赌博诈骗的)”属一类;这帮人呢,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老千,因为真正的老千手上得有“活儿”,而老月和晃条儿的其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且通常都得几人协力才能去使假耍赌。

这个级别的人所用的“暗号”,无非点烟、抓耳朵、摸鼻子这老三样,什么摸下巴、揉眼睛、挠额头也是差不多意思……细致点的就用手摆放的位置结合做小动作时看似随意伸出的手指根数来传递更具体的信息。

可能有人要问,这么简单的暗号,不穿帮吗?

那我前面也说了,至少对付普通人是绰绰有余的。

比如你对面坐着一个用右手打麻将的人,他的左手平时只是自然地放在他面前那一排麻将牌的左侧,有时会在看牌思考时,将手指轻轻搭在靠左侧的几张牌顶上摸摸牌……像这种很多人都有的习惯性动作,你觉得这有什么异常?

但我如果告诉你,他这只手摆放的位置,靠前一点,靠后一点,或者和牌平行时,分别代表了三种花色,而他搭在牌上的手指,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以及这三根手指分别对应的靠左的第一到第三张牌,是对应一到九这九个数字……你是不是会突然发现原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打暗号?且仅仅是这一只手,就可以传递筒、万、条,一到九,合计394108张牌的信息?

我说的这些,都只是较为常见和浅显的手法,真正高明的暗号,会隐蔽得多,能传递的信息也更复杂。

一名训练有素的赌徒可以瞬间将这些已经“拐了七八个弯”的暗号转化成原本的信息,并立刻做出反应,打出下一张牌,丝毫不露出观察和思考的迹象。

而“打暗号”比起其他千术来还有个最大的优越性——即便被发现了,只要你不认账,别人大概率也拿你没办法。

因为这个手法通常无须借助任何道具,传递的信息也是经过“加密”的,不管那些拙劣的暗号加密得有多粗糙,但只要你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喜欢摸鼻子或者摸下巴,那就算被抓现行又怎样呢?

更何况,如果真有高手在场,那高手在看出你们打暗号后,根本也不会当场去拆穿你们,而会假装不知,等到破解你们的暗号后,于关键时刻反过来利用你们给出的信息给予你们致命的一击。

那么眼下……慕容籍和刘明用的是哪种方法呢?

答案是:两种都用了。

今天,慕容籍是既在带来的麻将上做了记号,又跟刘明事先对好了暗号。

暗号咱就不解释了,就说那记号吧……

这副麻将的记号,藏于牌背面的花纹之中,虽不能细致到每张牌都明确区分,但已可以确认到每张牌的花色(使用做记号的出千方法,通常都不会把136张牌全部明确地标出来,因为如果做到了那个程度,那谁都能看出每张牌有所不同了,况且,对于麻将技术到了一定水平的人来说,能窥见对方手牌的花色,这优势就已经跟明牌差不多了)。

而这副“带记号的麻将”呢,显然也不是临时赶工的,这是他们慕容家的私人工坊中特制出来的“专用出千赌具”。

就像魔术师的魔术道具一样,慕容家这些经过精心制作的作弊赌具,也是——即便未必用得到,出门在外也会随身带上几件,以备不时之需。

谷認

由此可见,慕容籍这人也并非那么无智,他这次选的项目、规则……看似决定得很快,但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

东一局。

在这第一局开始时,唐维之的表情便显示出他的配牌极好。

而在慕容籍和刘明的视角看来,牌背后的记号也佐证了……这个姓唐的家伙在赌博时脸上是真的完全藏不住东西……

倒是孙亦谐,端着碗豆浆,悠哉地喝喝打打。

他那双小眼睛,始终是似笑非笑,东扫西扫,让人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在“我知道你手上的牌有哪几种花色、各有几张”的前提下,也并非那么可怕。

就这样,数巡过后,这一局以唐维之的自摸告终。

慕容籍和刘明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懊恼,其实这局他们已经尽力配合着进行了防守,二人通过各种吃碰改变摸牌顺序去阻止唐维之做出更大的番种,奈何这家伙的起手牌实在是好,在多面听的情况下,他们无法阻止唐维之胡牌,只能说这把让他少胡就算成功。

东二局。

唐维之的强运仍在延续,尽管仅从背后的花色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但结合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他手上有九成是大三元的底子。

运势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有时它就是会莫名地跟着某一个人,你永远都不知道它跟多久才会离开。

但是,老练的赌徒都明白,赌桌上有所谓“破运”的说法。

当运者的一个抉择、一次犹豫、一局失利……甚至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有可能让幸运女神离他而去。

而一股好的“运势”消散后,随之而来的,往往就是惊人的霉运。

有人说这事儿是玄学,也有人说这现象在心理学和概率学上是可以解释一二的,这我们也不去细究,总之……此处,慕容籍和刘明选择了一个很简单的“破运”之法来对付唐维之——抢胡。

大三元虽好,但相对的,这牌型过于沉重了,要胡这种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在你的对手知道你大概要什么牌的情况下。

唐维之的手牌是大三元的底子没错,但距离听牌,至少还要连续三四巡都拿到有效牌才行。

慕容籍和刘明只要抢在他听牌前先胡,那唐维之那一手大三元便是镜中花水中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俩本来就知道每一张暗牌的花色,在这基础上,他们的“暗号”也可以更加隐蔽和精简(以上文那段用手摆放的位置打的暗号为例,如果交流的双方已然知晓牌的花色,便可以省掉一个步骤),于是,在简单的交流后,慕容籍便知道了刘明这把是可以速攻听牌的形态,随即他们就开始了操作……

四巡过后,虽然运气不错的唐维之已摸到了两张有效牌,但刘明已经听牌了。

屁胡,两向听,且听的牌之一,就是瞄准了唐维之手上的一张无效牌。

结果,唐维之在摸到第三张有效牌时,果然打出了那张牌,给刘明放了铳……

这把输的点数虽然不多,但唐维之眼看着手中即将听牌的大三元化为泡影,这种郁闷的感觉,就跟你做了一张满分考卷最后却因为忘记写名字被批了零分一样,比你从一开始就无法及格带来的打击还大。

东三局。

慕容籍和刘明所操作的“破运”无疑是成功的。

这把刚洗完牌,他们都还没开始看对手牌型,就看到了唐维之的一张苦瓜脸。

当一个人拿起一副只是看一眼就知道基本可以弃胡的牌时,多半都会想摆出这张脸的。

当然,也有例外……

孙亦谐,就是一个例外。

从他嘴里出来的话,你得这么听——

我吃亏了=我占了点便宜。

我受伤了=掉了一点血皮。

我被阴了=我去阴人可惜没阴到。

而且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态表情还有肢体动作都是配套上的,比真的还真。

比如这会儿,他刚喝完第二碗豆浆,一边吩咐伙计去换一碗酸梅汤来,一边码好了手牌,但见他屈起一条腿踩在凳角上,歪身坐着,瞅着自己面前一副清一色的底子,撇着大嘴就嚷嚷:“妈个鸡!这什么东西啊!这还打毛啊?啊——”

很显然,当运势开始流动后,下一个被眷顾的人,就是孙亦谐。

看着这家伙的牌型,和那副嘴脸,慕容籍和刘明都快绷不住了……他们也算见过不少的赌徒,爱装蒜的和喜欢虚张声势的都有,而且挺普遍的,但真的很难见到像孙亦谐这么浑然天成且无比欠打的存在。

就仿佛……在这货的认知里,他是真的亏了;除了天胡牌之外,其他都是“很难打”和“打个毛”。

最终,这东三局以孙亦谐的胡牌告终。

和东一局一样,慕容籍和刘明在无法防住对手的局面下,尽量缩小了损失;当孙亦谐还差两巡就要自摸时,刘明便故意放铳,非但让孙亦谐胡的番数少了些,还防止了慕容籍的点数下降。

随后,便来到了东四局。

而这局……也是慕容籍和刘明开始碾压的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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