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红利 莱党 忽视 军议(1/1)
大明的俸禄向来以微薄着称,当然,身在高位的官员也有他们自己来钱的门路,皇帝也是知道这一点,对下面官员的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罚俸多长时间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
不过所谓文人风骨,大家都是在乎脸面的,罚俸等于是当面抽脸,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如果一个在四品以下的文官被处以罚俸的刑罚,那么今后若是有升迁任免,上面都会把罚俸这件事拿出来谈谈,作为评定的依据。
山东巡抚颜继祖那是吏部都给事中的出身,也是天下士林中数得着的大人物,这处罚当真是把他的声望全部毁掉了。就算是心中不当回事,也要闭门几日,表示自己的惭愧和伤心。
但在德州城却完全的不一样,三月初,朝廷的旨意下来,山东巡抚颜继祖和监军太监刘元斌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送走了缇骑和钦差,等钦差一离开德州城,欣喜若狂的颜继祖家人买来了鞭炮在城中大鸣大放,热闹无比,太监刘元斌则是在城内城外开了两个粥棚,名义上是德州知州出面抚恤灾民,可听太监的亲信人说,这是刘元斌前几日在某处道观求告,许下了若干的大愿,此时要来还愿,自己掏腰包办的粥棚。
扣俸禄就扣俸禄,反正两个人也不在乎这点钱,此时,已经有一批官员的惩处命令开始下达,蓟辽的监军太监,分守监军,北直隶的各位巡抚,还有领军的总兵参将,这些文武两方的最顶尖官员纷纷被剥夺官位,处以死刑。
相比这些连脑袋都丢了的,两人仅仅短少些微薄的钱财,还是原封不动的官职,这两相比较,怎么不会欣喜若狂。
这一切都是李孟带给他们的,李孟斩首鞑虏近千,这个功劳完全据为己有,不给巡抚和监军帮衬,但李参将,目前应该说是李总兵如此的替同事考量,才有了如今这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而且关于胶州营的军队调动,从头到尾,巡抚颜继祖和监军刘元斌没有在这场胜利里面发表过任何有益的意见,甚至还有些求救、调遣的公文都是会有败战的责任,但李孟从来没有把这些公之于众。
李孟手中有致他们于死地的证据,可却让他们获得了褒奖,保住了官位和职司,这代表着什么,今后巡抚和监军在李孟的面前根本就无法抬头了,至于说是布政使之类的高官,本就是比李孟低上一头,谈不上什么管辖。
事实上,在朝廷发下旨意的第二天晚上,巡抚颜继祖和监军太监刘元斌就借着商议要事的理由把总兵李孟请到了私宅之中,郑重的表示了感谢。
新任的山东总兵李孟对巡抚和监军太监虽然是笑脸相待,可实际上心中却颇为的鄙视这两人,心想若不是为了这个总兵的职衔,为了今后在山东行事方便才彼此的帮衬一下,你颜继祖不是在奏折中提出来“攘外必先安内”吗,而今差点要你命的可就是这个“外”了,也不知道你想想自己当初提的那个奏折会不会脸红。
在李孟没有穿越的时空,山东巡抚颜继祖因为济南失陷,亲藩被清军掳走,在兵部尚书内阁学士杨嗣昌的功过赏罚之中,被定下了死罪,由锦衣卫押赴京师斩首,虽然也曾抗辩自己据守德州是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命令,但没有丝毫的作用,只得是愤恨被杀。
对于这个时空来讲,这件事压根没有发生过,李孟也没有对这段历史了解的这么详细,压根不觉得自己对颜继祖有什么恩情,心中只剩下讥刺而已。
三月下旬的时候,蓟辽一带的军情文告传到山东,入塞的清军驱赶着大批的人口牲畜朝着关外而去,没有回来的迹象,北直隶和山东的文武官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想天下总算是要太平一段时间了。
李孟并没有返回胶州城,而是率领大军迁往了附近的济南城。被清军掳掠了大批人口的济南城眼下就是个空城,城内仅有几千人留驻,多尔衮因为那名贝子的失败,推断出在南方有大批的明军北上,所以顾不得在济南城中进行临走前的放火和屠杀,仅仅是驱赶着人急忙离开。
济南城当日被打下来,完全是因为城内的守军没有多少力量,清军既没有围困,也没有用重武器攻城,整个城池还是颇为的完备,没有遭遇破坏。
甚至城内的那些平民房屋,官员府邸,还有亲藩的殿宇都是保存的颇为完好,除却金银财物被抢掠一空之外,有很多房间甚至可以直接住人进去。
在总兵的任命下来的那天,李孟就开始调派人员进城清查驻守,安排大批的民夫劳力把城内各处的尸体和废墟进行搬迁和清理,同时开始丈量济南城外的田地,城内外的各种产业。
清军一走,颇有不少想要浑水摸鱼的角色,想在这空城之中赚些便宜,也有些地痞无赖,溃散的官军,想在城内仅剩的那些老弱身上捞取油水,作威作福,不过胶州营的兵马来到之后,依旧是老办法。
差不多一面城墙上的垛口都被挂满了人头,城外有几堆大火一直没有熄灭,所有犯案的人,连保全尸首都不可能。
济南知府死难,新任的知府还没有到任,过来维持局面的官员知情知趣的在巡抚大人的暗示下,在总兵大人的指示下,把济南府到德州之间近百万亩的无主土地办理了转让的手续,新任山东总兵李孟绝不做那等占便宜的没品之事,坚决要付钱,并且大义凛然的说道,这银子应该用来抚恤那些跟鞑虏死战牺牲的军将们的家属。
胶州营在济南府新建的屯田田庄花费银两三千五百两,折合每亩土地不到一文钱,而且这三千五百两也用作抚恤胶州营战死士兵的花费。
崇祯即位以来,年年都有大灾,这崇祯十二年也不例外,三月上旬的时候,屯田田庄之外的农户和田庄就开始因为大旱大幅度的绝收,连年的灾难已经开始影响到了中等地主,这些地主的贮存在灾年之中逐渐的消耗殆尽,然后破产,土地被更大的地主买走,变成流民,被李孟的屯田田庄收容。
也有些有远见的,和私盐生意有些联系的,这些人多年以来倒是养成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凡是胶州营做的,一定没有错误,跟着干或者听从只会感,一定是有利可图。
胶州营在各处屯田以来,这些地主们主动的要求和屯田田庄合作,自己只把握住土地的所有权,自己用于耕田的人力和畜力都是交付给屯田田庄调配,田地里出产的分成,甚至可以少要几成。
在这样的灾年,少要几成却仍然保有出产,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事了,屯田田庄占地极大,人员众多,有巨大的劳力可供使用,水利灌溉的开发都比那些独门独户的地主们要强出太多。
这些地主实实在在的在胶州营的屯田之政中得到了好处,但是,他们和胶州营系统的依附关系却越发的严密起来,这些地主在胶州营的体系之中被称为“屯田合作户”,运作这些人的土地,胶州营赚取的很少,在某些地区甚至是完全不赚。
这件事情,胶州同知周扬却有自己的看法,在和孙和斗商讨过后,给了李孟他们的意见,李孟看过之后,也是欣然的接纳。
整个大明文武士人,大小官员都是出身于地主这个阶层,所谓的出身贫寒之人是极少数,只有有地的阶层,才有相对不错的生活环境,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之下,才有心思和主动性去学习各种知识。
换句话说,所谓统治阶级的基础和后备队都是在这个阶层之中产生,但现今的局面,武将都是世代军户或者勋贵子弟把持,而文官大部分要出自东林士人,做官出仕的路子已经是非常的狭窄。就好比周扬考中举人之后并没有想着进一步的科考,反倒是在胶州闲居,那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有什么上进的机会,而胶州营在初创到现在,一直面临着人才短缺的局面,双方正好是存在这互补的关系。
所谓的“屯田合作户”这些地主们胶州营的依附关系越强,他们的子弟就越有为这个集团效力的可能。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么做了,李孟还是一都司的时候,要求周围的豪强大族子弟,按照一定的比例出人,自备衣甲钱粮来胶州营中服役,当时真是怨声载道,地方上还有些小小的冲突。
而今各家各户不是怕被抽到,而是唯恐抽不到,现下胶州营对这些豪强大族子弟的考核愈发的严格,但是李孟分守四府参将,到现在山东总兵这位置,手中大把都司和守备、千总、把总的官职可以给出去,再往上走就算是游击和参将也不是不可能。
有许多的官职,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屯田田庄那规模巨大的护庄队到底是做什么的,胶州营在山东仅仅是布下了几个点,大的州县城市还有许多地方没有人去镇守,这也就是说,了,李孟手中还有大批的实缺武官官职。
只要是能进入这个体系,就有可能成为领兵一方的将官,李孟手中万余人,十个营,每营一名千总,在这个十千总上面还有几名方面的军将,这些二十几名高级军官出身都拿不上台面。
最好的也不过是灵山和鳌山卫所千户的子侄,地方上那些习武有意从军的豪强军户子弟看到这一点之后,难保没有这些人都能做到这般的地步,为何我不能的想法,何况又有那么多的缺口,又有某豪强子弟当年从人质、辅兵、战兵、军将一路做上来的例子在这里,各个心思都是火热。
胶州同知周扬幕僚和盐政司驻胶州巡检衙门,这两个地方则是那些没有上进机会的文人士子们向往之地,在那里有童生、秀才甚至还有举人,协助胶州同知周扬处理各处的民政事务,协助巡检衙门的宁师爷做经济财政。
穷文富武,很多文人在这历年的大灾之中,连养家糊口的本钱都是烟消云散,原本除却饿死和逃荒没有别的办法,从前可以教授私塾,但眼下连中小地主都纷纷破产,哪有孩子供你教育。
胶州营却提供了这几个去处,胶州同知周扬的幕僚群,别看头衔是小小的同知,可管理的事务范围,甚至还要超过了两个府管辖的范围,那盐政司驻扎胶州巡检衙门管理的财赋经济之事,范围甚至还不止山东一省。
山东士人对这两处素有戏称,胶州同知周扬被称作胶州道,巡检衙门被称为小户部,可见其规模巨大,这么大的规模,自然有许多的工作机会,文人士子有这个工作,也就有养家的收入了。
而且这三月下旬,全山东的士人更加的热切,因为济南府、长清县,齐河县,章丘县、济阳县,平原县,禹城县、临邑县,陵县,还有东昌府的清平县和高唐州,都是被鞑虏击破,各级官吏大批的死难,需要许多士人的补充。
本有少数给胶州营效力的士子想要跳槽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求得一官半职,但事情到了最后,没有跳的都是庆幸自己决断的正确,各个府城州县八品、九品还有不入流的官员空缺,都由那些在胶州营效力的,被证明有忠心,有一定能力的士人文人担任,李总兵举贤不避亲,颜巡抚和新任布政使从善如流,这些不得志,甚至前几个月和几年前还濒临饿死的文人们纷纷摇身一变,成为正式的官吏。
不过这些士人自然知道自家的权位功名是如何来的,也知道要保住这些东西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所以这些文人士子不管是对胶州营有没有感激感谢的心情,也都会保持着服从和忠心。
最起码来说,胶州营的屯田田庄,私盐生意,灵山商行,以及分守驻军都是分布山东各处,地方上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想让衙门的命令顺畅的执行下去,对胶州营保持恭谨和服从的态度,也是必要的。
在胶州营换掉了几名自以为可以自行其事的小官吏之后,大家的就更明白应该如何做了。
当然,更大的人员还都是在屯田田庄中充当文书帐房,公塾的教习,赚取养家糊口的一份钱粮。(公塾,胶州营屯田田庄对屯田庄丁少见的福利政策之一,凡是屯田户都可以送自己的孩子识字读书,每年的收成里面有百分之一分给公塾教习。)
这类现象种种,时人多有市井笑谑和笔记记录,比如说莱州府有笑话
“两人议论,而今山东谁最大,一人开口道:第一自然是总兵李将军,第二自然是颜巡抚,第三是布政使,另一人打断道:不然不然,这第三大的是个同知……”
“两人遇见,问一人何事,说是去见户部宁尚书,另一人奇怪,一个州城何来尚书,再者当今的户部,南北户部的尚书侍郎也没有叫这个姓氏的,另一人言道:胶州宁乾贵管着几省的钱粮,如何当不得尚书称呼……”
还有某江西同进士在中枢出来,去往山东做官,事后的笔记中写道:
“鲁地为官,外人颇为不易,七品以下,皆莱党充斥其间,府中大小事操持其手,外人不得干涉……”
那笔记中所说的莱党,正是这些依附于胶州营系统,在胶州同知和盐政巡检衙门学习政事实务的文人所结之党。
文人为党,互相吹捧、党同伐异那都是必要的,胶州举人周扬,本来不过是有些想法的中人而已,眼下却已经被捧为经天纬地之才,那宁乾贵不过是一师爷,也成了在野大贤,至于山东总兵李孟,自然是天上地下少有的人物,不管用何等溢美之词夸赞都毫不过分。
那些地主大族人家,供养孩子读书学武,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自家子弟有个出身,光宗耀祖,可这年景连家业都快要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其他,而跟着胶州营在一起,不光是家业能保住,还能给自家的子弟有出身出路。鞑虏入寇的时候,唯一能有胜绩的军队也只有胶州营一支部队。
提供庇护,给子弟出身出路,家产共同发达,这样的强权不依附,不去主动的融入其中,那就是脑子不清楚了。
地方地主士绅大族在胶州营身上获得眼下官府不能给予他们的一切,而胶州营在这些地方人物身上获取通晓一定文武知识的人才的效力,获得对地方上更有效更深入的掌控和影响,双方互惠互利。
至于为这一切服务的,就是那些因为灾年、战乱、官府盘剥而破产破家的流民们,他们在原本就可能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努力耕种,却只能是得到仅仅糊口的钱粮食物,而且还要随时被抽丁去进行各种劳役和服兵役。
但是他们也在这屯田田庄中取得了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在这个时代,能生存下去已经是万幸了,何况在屯田田庄中,子女有受到教育的机会,靠着个人的奋斗也有可能取得功名出人头地。
清军入山东,在某些意义上来说,是替李孟扫清了山东其中的一些障碍,创造了大批的无主土地,这些让胶州营的势力得到了飞跃性的膨胀。
山东六府,李孟的屯田田庄完全的连接了起来,眼下是大灾之年,每天都有大批的流民进入胶州营的屯田田庄,心甘情愿的成为半农奴性质的屯田户,好让自己和全家在近乎末世的时代中活下去。
本来在屯田之后,胶州营一万兵获得了将近三年的存粮,屯田户那边也有了一年的储备,不过在新的流民进入屯田田庄之后,这一万兵的存粮变成了半年,屯田户的积存变成了四个月。
本来私盐换粮食的贸易已经是停止了下来,但在崇祯十二年的四月又是在山东各个港口重新开始,好在是李孟的几艘商船已经是跟着郑家的船队一起运行,大笔的金银进帐,加上一定量的私盐,总算是不至于要贴补家底。
这么大量的粮食买卖,甚至让江南几家豪商专门做起了粮食生意,比如说在松江府的柳家,原本是有两个棉布织造的大织造场,和郑家素来相熟,因为郑家不断的在这里收购粮食,利润巨大,索性是停掉了织造场,开始专心做这粮食生意。
差不多大半空掉的济南城对胶州营来说,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济南城池是山东境内的中心,也是山东最雄壮的城池和要塞,这山东首府的防卫,按照规矩,就是要山东总兵李孟来负责。
本来外人觉得胶州营的根基在莱州府,对济南府并不会太重视,谁想到,胶州营立刻是动员了能动员劳力,在济南城开始大幅度的整修,眼下济南周围的州县都是残破不堪,唯一的人口来源都是新进加入屯田的流民,没有什么人要迁入。
所以胶州营一来是把济南城内的部分地区变成胶州营需要的作坊、军营,灵山商行需要的中转仓库。剩下的才是屯民居住的房屋,只有一些敏感的区域,比如说各级衙门,亲藩勋贵的宅第没有去碰触。
到了六月左右,济南城已经是粗粗的有了军事要塞模样……
李孟在山东如此大张旗鼓的做事,山东巡抚颜继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监军太监刘元斌更是看出其中有利可图,把自己用来收租的田地也是交给胶州营的屯田田庄来经营,有紧密的利益关系,自然不会多说。
但这些或者缓慢或者快速的变化,在京师都是被压了下去,内阁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不希望这些消息在京师被人知道,当日间,评定山东文武官员的功过的时候,杨嗣昌或明或暗的被许多权贵之辈关照过,其中还有司礼监、御马监,礼部、吏部这样的重量级部门,加上颜继祖和刘元斌此事确实是有功,而严格追究,自己当日间调动山东兵马驻守德州的事情也要被人牵扯出来。
所以捏着鼻子在崇祯皇帝面前说大义,保功臣,颜继祖和刘元斌无事,李孟升任总兵,双方表面看似一团和气。
可杨嗣昌却知道,如果穷究下去的话,这失陷亲藩的责任自己也跑不了,宦官们立场出乎意料的坚决,如果刘元斌被追究,那么大家就撕破脸打官司。
兵部尚书杨嗣昌自从被崇祯皇帝信用,在朝堂地方上都是说一不二的地位,此次吃了这么大的瘪,而且还隐约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握着,他不愿意再有人提起山东的任何事,只当那边一切都是平稳正常,不愿意给任何人因为山东联想起来德州,联想起来当日调兵驻防,联想起来亲藩失陷的事情。
在这样的局面下,尽管有人对李孟所做风言风语,可一来是山东本地的地方官员都是“通晓事理,识得大体”,二来,这消息都被杨嗣昌死死的压住了,山东如今的局面就是,随你如何做,只要不造反,不大乱,上面都是不闻不问。
大明江南海商虽然是做的风生水起,但山东这边除了闹过倭寇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汉人重陆不重海,山东登莱地素来作为偏远地区对待,而且山东又是南北两直隶中间的所在,这等不起眼的地方本就不太招人注意。
看统兵官的设置就能看出来,在天启末年之前,山东最高的武官只不过是个参将,总兵官差不多是相同规模的省最晚设置的。
山东这地方一来不是富庶之地,可以提供财赋税收,二来不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过是南北两京之间的过道罢了,三来大乱小灾时常不断,从成祖靖难时候起,什么唐赛儿,白莲教,弥勒教就闹个没完,可闹归闹,从来没有超过两三个府县的范围,很快就是被山东的兵马平定。
这种不富庶,不险要,甚至从不闹大灾祸的地方,平日里就没有什么人注意,如果忽视也就是忽视了。何况李孟所做这些从没有超出山东省的范围,还真就是没有理睬他的所作所为。
胶州营的统帅李孟虽然是获得了总兵的衔头,不过却没有和其他几次一样给下面的军将升级,对这件事,下面并没有太大的反弹,平素颇为自矜自傲的胶州营将官们,都是被和清军骑兵的遭遇战震撼了。
尽管这样的战斗在外人看来已然是了不得大胜了,李孟在济南连续的召集了几次把总及以上将官参加的军议,而且还有两次是连精锐部队的小队和队副都要参加这个军议,一帮人聚起来所做的都是重复,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由李孟、王海、陈六分别回忆和讲述那天战斗的经过,从行军到遇敌,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从头到尾,都是详细的和众人分享,各级军将所要做的是,如果当时领军的是他,应该如何做。
批评和自我批评,说起来虽然是老套,在现代,李孟作为一个士官的时候,对这做法感觉到颇为的无聊,感觉到那是在走形势,没有任何的作用。
但经过生死之后,其余的人也怕在经历生死的时候缺乏必要的经验,胶州营自统帅到基层的骨干官兵,虽然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却各个极为坦白、极为诚恳,不计较贵贱尊卑,说出自己的经历,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是四月初的事情,就是在济南城中进行,那时候空旷的济南城就好像是个大军营的模样,每个人想法结合起来,检讨自己的对错长短,让每天都和大家一同议论,一同参与的李孟感觉到受益匪浅。
受益匪浅,这是每个参与的此次军议的将官想法,彼此之间的思想交流,胶州营这些从普通的军户民户子弟成长起来的将校军官,尽管也有张林,马玉兴这样的老军户军官传授作战的经验,邓格拉斯这种雇佣兵传授作战的技巧,但归根到底,胶州营所有军官都是学习李孟传授的那些军事经验,而李孟的军事经验,则大多是来自现代时候在解放军中从士兵到士官那段时间内学习的的现代知识,和他了解的这个时代的军事知识的糅合。
不能否认的是,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现代人在理解和融会贯通不同的知识方面确实是有自己的优势,但也就仅此而已,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色,李孟在现代也不过只是一名基层的解放军士官,而且还是在和平年代,见识和知识都是有限,所以,他传授给胶州营军官的这些,也是有限的。
胶州营的每名军官带兵的时候,李孟的传授是根本,但往往用自己的理解加上了很多的拓展和延伸,这次的交流,就是彼此把这种交流和延伸互相的传授,互相的学习的过程,尽管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每个人的知识经过交流和讨论,每个人都是有很大的进步和提高。
除却大家议论的时间之外,李孟还有一个做法,那就是深夜请熟读兵书的读书人先给自己读《纪效新书》、《练兵实纪》《孙子兵法》等等专业和理论性的兵书战策,然后或者是由他照本宣科,或者是结合着胶州营的实际情况,把这些内容讲述给参加军议的军官们听。
大家实战的经验并不缺少,有了这样理论性的东西,并且李孟讲述的也是相对浅显易懂,很多并不明确的想法马上是豁然开朗。
空荡的济南城驻扎下一万多兵马并不吃力,胶州营的军官们从四月初到四月末,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都是在济南城进行这种不断学习提高,而且若有什么心得,往往就在城外摆开军马演练一番,有实战验证,印象更加的深刻。
本来李孟还去东昌府和兖州府请来了那些镇守一县一州的其他派系的守备、千总之类的人物,想让这些参加过这个时代传统战斗的军官们来讲讲他们如何打的,谁想到人请来了之后却颇为的让人失望。
这些军官战战兢兢自不必说,而且所说的除却每日行军扎营还有些讲究之外,其余的都是领着家丁敢战之士冲上去死战而已,九边和湖广之地或许有通晓军略的大将帅才,不过这样的人却是胶州营请不到的。
参加这次军议的胶州营军官们都是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军事知识,只有两个人有些特殊,一是来自东昌府的张承业,南山贼张承业因为及时护卫东昌知府夫妇,算是有了大功,李孟也欠了他情分,这次军议本来没有叫他,可张南山死乞白赖的非要前来,也只得由他。另外一人是邓洋人邓格拉斯,一门心思的想要回胶州过太平富贵日子,却被李孟派亲兵押着,必须上课。
这二十几天之中,李孟直到第三天才反应过来,叫来胶州营系统中亲信的文人,把每日的讲述和讨论,整理成册,这就是“济南军议纪要册子”。
在济南的这二十多天,被称为是“济南军议”,日后胶州营的中高级军官,是否参加过“济南军议”,成为资格深浅的重要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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