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访吴府(1/1)
过了通惠河平津闸口,天已大亮,河面上船多了起来,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
一声悠长的长号响起,这说明是有外番使臣,或二品以上朝廷大员进京了。元律有载:凡阻拦朝廷三品以上官员车马行架者,杖八十,徒千里。河道上航行的船只纷纷靠向河的两侧,闪出中间的河道。
大都水系船舶停靠有严格的规定:普通的船只或者海运船只能停靠在海运仓码头,漕运或官员进京停靠积水潭码头。
高丽使臣的大船稳稳的停靠在积水潭码头,礼部官员在码头上迎接洪王爷一众人等;钟离躲开人群跳到水里,游到远处没人注意的地方偷偷上···。
钟离根据孔克扬告诉他吴直方在大都的住所地址,一路打听寻找,中午时分到了吴直方在大都的住所附近。
钟离找了一家饭馆,选了个二楼的位置,可以斜着看到吴直方的家门口。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有人出入吴直方的府邸,钟离不知道集贤学士是做什么的,孔克扬也没告诉他,对吴直方如何能知道朝廷对河南刘福通起兵的应对方略更无从知晓。钟离离开扬州的时候只有刘福通起兵颍州,彭莹玉等人起兵淮西,现在半路上又听到麻子李、赵君用等占领徐州,邹胜普、徐寿辉起兵占领蕲州,事情发展如此迅速,恐怕当初孔克扬也意想不到,未来可能还有更多的变数。
钟离现在是两眼一抹黑,知道考虑这些没用,看来只有找到对方,一切才能明了。
钟离会账下楼,慢悠悠的走在街上,胡同里的人来人往,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钟离走到吴直方府门口,啪啪打了两下门环。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粗布衣裳的仆人,见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门前叫门,眼里有些迷惑,说道:“您是?。。。”
钟离答道:“请问,这是吴学士府上吗?”
仆人答道:“是,请问您找哪位?”
钟离答道:“老人家,我从扬州来大都办事,恰逢吴学士老家的人,托在下向吴学士带个口信,因此想求见吴学士,以便完成故人所托之事。”
仆人上下仔细打量了打量钟离,笑着说:“我看小伙子眉清目秀的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年纪轻轻的也会行骗了。”
钟离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好奇的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我怎么来行骗了?”
仆人笑了笑说道:“懒得跟你磕牙,赶紧走吧,再胡搅蛮缠,我就报官家了。”不等钟离说话,就要关门。
钟离急忙用手抵住大门,对仆人说道:“老人家,我是真的有事儿,绝不是行骗之人。”
仆人冷冷一笑,说道:“我家大人已经二十多年没回过老家了,且不说老家早已没人,如何会有老家的人来口信。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一副好相貌,以后不要再做这样行骗的事了。好好找个活干,哪怕是出大力、劳累的活,也比行骗要强。看到没有,街上有巡街的武侯,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钟离无奈,主人家遇到这样的仆人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自不用多说,自然是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坏事就是遇到钟离这样的真有事情,还比较陌生的人,要想代为通传,难度就比较高了。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钟离不知道集贤学士是几品,但看仆人的架势,也是很难说话的人。
钟离只好先行离开再另想他法,看天气还早,就在附近闲逛起来。
钟离想当然的认为官员肯定会上衙、散衙,下午去吴府的时候,还没到散衙的时间,即便是进到吴府也可能见不到吴学士;索性在府门对面的小巷口等吴学士散衙回家,当面直接找吴学士更好。
钟离从初更一直等到二更宵禁鼓响,吴府门口也没见谁来。
钟离等的不耐烦,决定夜探吴府,直接找吴直方。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行人,远处巡街武侯的灯笼刚刚过去,钟离快步穿过街道,来到府门西侧的院墙下,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动静,一个纵身越上墙头。
吴府是个二进的宅院,前院的几个屋里亮着灯光,听声音应该是仆人们住的地方。从墙头往里看二进院,东西厢房都黑着灯,只有主房还亮着灯。
钟离跳下墙头,快步走到内院的花门门口,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已从里面上闸,只好再次提身越上内院的墙头跳到院内。
钟离快步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男声:“谁,什么人?”
屋内人见没人答话,继续说道;“既然阁下已经到了寒舍,何不现身说话?隔门对话总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光明磊落。外面夜深露重,不妨进来喝口热茶,有事可以坐下来详谈。”
钟离推门进屋,正对屋门是一个宽大的中堂,中堂西侧靠墙是一排书架,书架上面堆放满了书籍;书架前是一个宽大的书桌,书桌上也堆放着书籍纸张,书桌右上角一只粗大的蜡烛正燃烧;书桌前放在两把直背官椅,书桌后面椅子上坐着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身穿素色长袍,头发胡子已经花白,正抬头看着钟离。
钟离关上屋门,走到桌前,抱拳施礼道:“老先生,深夜造访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唐突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老人笑了笑,说道:“既然是不得已为之,那就不为过,坐下说话!”
钟离从谏如流,坐到书桌前面的椅子上,顺手把剑靠在桌边,说道:“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啊!”
老人一愣,笑道:“你深夜到这里来,竟不知这是哪里吗?”
钟离答道:“小子自然知道,这是吴学士的府邸。”
老人问道:“既然知道这是吴府,你不知道我是何人?”
钟离答道:“实在不知。”
老人瞅着钟离看了半晌,说道:“我看你既不像大盗,也不像侠客,你到此地究竟为何?
钟离说道:“我来找吴学士,但我从未见过吴学士,所以才不知道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人问道:“你找吴学士可是有事吗?”
钟离答道:“的确有事!”
老人继续问道:“既然是有事而来,为何不白日堂而皇之的前来,非要深夜飞身入户。”
钟离把白天在大门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说道:“本想吴学士迟早会散衙回府,我就在府门前的小巷等着吴学士回来,可一直等到二更宵禁,也没见到吴学士回府,因为有急事要见吴学士,事急从权,这才冒然潜身夜闯。”
老人哑然失笑,对钟离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吴学士吴直方。”
钟离虽然内心猜了七七八八,眼前的老人应该就是吴直方,但听到对方当面说自己就是钟离要找的人时,还是有些惊讶,忙起身行礼,说道:“哎呀,不知道您就是吴学士,小子钟离见过吴学士。”
吴直方抬手虚按,说道:“不用这么客气,坐下说!你深夜找我究竟何事!”
钟离握住靠在桌边的剑,心道:“如果对方对不上暗语,只好杀了对方了,免得泄密。”
钟离心里默想了一遍孔克扬交代的话,说道:“我从扬州来,有人托我给您捎句话:您托潜溪先生找的三十年的绍兴黄找到了,何时送过来合适。”
吴直方听到此话,原本微带笑意的脸瞬间下沉,双道寒光死死的盯着钟离。
钟离的手不由的握紧剑把,眼睛迎上吴直方的眼光,坦荡对视。
良久,吴直方呼出一口气,对着钟离的眼睛,慢慢说道:“不,我托潜溪先生的是《龙门子凝道记》。”
钟离听吴直方按照约定的暗语对出,也不由的长出一口气,如果真的要对一个古稀老人动手,也很难下的去决心。
吴直方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顶,喃喃的说道;“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和我接洽的人,我真担心我等不到这一天了。”
半晌,吴直方缓过神来,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对钟离说道:“说吧,这么着急的过来,究竟何事。”
钟离刚要说话,吴直方截口说道:“慢,跟我来!”说完,起身朝书桌西侧靠墙的一个小门走去,钟离起身紧随其后。
推开门进去是一间小屋,吴直方吹着火折子,点燃蜡烛。屋内设施很简单,一张床,床对面是一张八仙桌和两张椅子,再无他物体。
吴直方关上小屋的门,示意钟离坐在椅子上,自己顺势坐在桌子另一侧的椅子上。
无直方胳膊放到桌边,身子略微前倾,对钟离说:“究竟何事,说吧!”
钟离也侧身靠向吴直方,说道:“孔小姐派我前来问先生,可知刘福通韩山童以及彭莹玉等群雄起兵之后,朝廷对其方略如何。我动身之时,只有刘福通在颍州,彭莹玉等在淮西起兵,现在麻子李、赵君用等起兵占据了徐州周边,并截断了漕运;邹胜普、徐寿辉等又起兵占据蕲州,现在由当时我出发时的两只变成了四支起兵队伍,我想孔小姐的意思现在恐怕已经不只是单独想知道朝廷对刘、彭起兵对待方略,而是对刘、彭、邹、李这四支队伍如何处置的方略了。”
吴直方点点头,说道:“我对此也做了些功课,现在脱脱丞相不信任汉人,虽然我和脱脱有师徒之名,如果脱脱丞相没有召见,我也很少去见他。这些事情过于敏感,我日常也不和同僚讨论这些事,只是在他们交谈之时留心注意,汇总了一些消息。对克扬想要知道的朝廷对待义军的整体方略,我现在也无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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